“三弟。”他的聲音極輕,輕到連他自己都有些聽不清的程度。
“二哥,我問你,大哥回來了沒?”
“回來了。”他的聲音依舊很輕。
“三弟?”那邊的沉默開始無限蔓延,他輕輕喚了一下,那邊好聽的聲音似是低喃叫人聽不真切:“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三弟?”他微微一怔,聲音輕的像羽毛。
那般失而複得的口氣,那般的小心翼翼,帶著掩飾不住的疲憊,饒是他也是聽出了一絲不對勁。
“父親,怎麼樣了?”那邊的聲音斷斷續續開始越發讓人聽不真切,像是很輕,也像是重重敲擊在人心尖上。
“蕭醫師說休息休息,不能再勞累了,這段日子需要靜養。”
“嗯。”
然後便是漫長得沒有退路的沉默,沉默得讓人害怕,沉默得讓人無法呼吸。
“二哥。”那邊突然喚起,淡淡的好聽。墨影澤嗯了一聲那邊的聲音漸漸有些低弱:“二哥,好好照顧大哥,墨影家隻剩下你和大哥了,四弟他們還未找回,墨影家需要你們撐起。”
“三弟。”墨影澤皺了皺眉,這般口氣怎麼像是要交代……遺囑?
遺囑……墨影澤的心忽然一疼,漸漸沉入水底。
那邊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似的,淡淡的極是好聽的聲音開始斷斷續續,像是有大風在呼嘯,有像是什麼都沒有:“大哥最喜歡桃夭了,沒了她他不能活……如果父親他們還在阻攔,請二哥——一定要站在大哥這邊……大哥最喜歡檀香,喜歡銀杏樹,他最喜歡的花是白玉蘭,最喜歡的雜誌是《臨崖》,最喜歡的茶是丁香茶,最喜歡的人……是桃夭……”最後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像是被抽幹了所有的力氣。
“三弟?”墨影澤的心裏湧上不好的感覺。
“……二哥,如果見到他,請幫我轉達一句話——我,對不起他……叫他不要生氣,不要再生三兒的氣了……對不起……對……對不起……”最後他甚至還挑起一絲笑,有些澄澈的味道,有些自由的味道:“墨影卿,真的無法再等下去了……三哥,若有喜歡的女子,便娶了吧,不要後悔終生……”
“三弟?!”墨影澤真的有些慌了,蒼白的指尖握住手機開始泛白,那邊的聲音似乎在淺淺的笑著:“二哥,不要怕,我還在……”
可是那最後的聲音卻已經淡了下去,那個在字似乎被無限延長,又似乎沒了蹤跡,輕的仿佛輕煙掠過毫無聲息。
“三……弟……”墨影澤的聲音驀地鬆懈,似乎已經知道了最壞的結果,他微微怔著,眼睛裏沒有了焦距。
墨影卿,斃。
車子駛入墨影家時天不知何時開始刮起大風,卷起了一地落葉似一場大雪轟然而至轟然而逝,盛大而又悲憫。
“二少爺,你……怎麼了?”女管家木有些怔然。墨影澤從車上下來,黑色風衣隨著風飄動,他的身影似一張脆弱的白紙搖搖欲墜病弱不堪,似乎那個整個畫麵都是黑白色的,像是失了魂魄。發梢在風中微微蕩起,那張薄唇是失去了血色的蒼白。
他緩緩從她身邊走過,那雙眼睛毫無焦距,聲音輕的仿佛羽毛地傳來:“三弟,斃。”
身後似寂靜了一瞬,轉瞬有壓抑的嗚咽聲傳來。
墨影澤失了魂魄一般走在青石路上,腳下鵝卵石圓潤而冰冷。周邊一切都仿佛變成了黑白色,失去了其他的色彩。
恍惚間隻覺周邊很亂,有哭泣聲傳來,他努力想要聽清,卻依舊聽不清,然後無邊無際的黑暗就吞噬了他,將他卷入無底的深淵。
沒了意識的那一刻,耳邊傳來一陣慌亂之聲。
“二少爺!二少爺!”
“二少爺!”
墨影澤想睡,然後他就真的睡了,墜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隻想永不醒來。
“二哥,你在做什麼?”稚嫩的童音好聽得仿佛梔子花開,白玉蘭叢生,帶著太陽般的暖意。
墨影澤怔怔回眸,見眼前童子笑靨如花般燦爛如煙花般恣意絢爛,他怔怔伸出手去,摸到的是太陽般刺熱的暖意。
他的問題墨影澤無法回答,明明不能言語,卻無法控製地開口了,聲音是溪水般寒涼卻又寂靜淡淡的聲音:“二哥沒做什麼,隻是在看書而已。”
“哦是嗎?”眼前的孩童天真爛漫地笑著極是燦爛,像是耀眼了奪目,“二哥在看什麼?”
墨影澤無法抑製地開口:“《悲慘世界》。”
孩童笑得一臉純淨天真:“二哥你怎麼看這麼無趣的書啊?是不是大哥又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