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2(2 / 2)

術祿心中百般不願也無濟於事,生不如死地在瓜爾佳家裏又待了半年。這半年裏,先是袞代盜竊宮中財物,緊接著阿巴亥與代善之間又惹出一堆的是是非非,努爾哈赤綠雲罩頂,氣得驅逐的驅逐,休棄的休棄,與妻子們較真完,又得一個個敲打蠢蠢欲動的兒子們,這麼樁樁件件折騰,哪還有閑暇顧及一個失怙的孫女。瓜爾佳氏眼見術祿不得寵,家中已娶的妻妾自然也不肯丈夫娶了術祿讓出中饋大福晉之位,枕邊風吹的呼呼響,如此一來,到最後誰也不曾提起要娶術祿,而術祿在瓜爾佳家生活愈加艱辛,她原是精神不濟,這麼一被排擠磋磨,沒多久便病倒了。

抓藥費錢,養病更費人力……瓜爾佳氏的那些個爺們福晉都視術祿為廢物。彼時國歡與阿木沙禮剛剛和離,便借口提出家中無主母,想接妹妹回家幫忙照料內宅。瓜爾佳氏巴不得送術祿走,於是術祿終於脫離了瓜爾佳氏,住到了國歡家中。

阿木沙禮也曾聽聞術祿歸家後頗有些形槁心灰,足不出戶,在居室內拜起了佛祖,日日茹素念經,但耳聞遠不如親見。

這會兒術祿就跪在自己跟前,充耳不聞,隻顧閉著眼敲木魚,雙唇嚅動不止。

她連喊了兩三聲,術祿似把一段經文念畢,稍稍停頓,方才緩緩睜開眼來。屋內光線充足,隻是煙霧繚繞,讓這一切顯得不太真實,術祿臉色泛白,眼波無痕,真真似已化作方外之人。

阿木沙禮忍不住倒抽口冷氣,蹙著眉在她身側慢慢蹲下身去,視線與對方持平:“術祿,難道你連我都不認得了?”

術祿唇角微動:“我自然是認得你的。”手中木魚槌擱下,佛珠長長圈在掌中,她從蒲團上起身站直身,麵容平靜,“難得你來看我,何事?”

“我……”

術祿走到南炕邊,脫鞋上炕,指了指炕桌對麵的位置,示意對方坐。

阿木沙禮見術祿神情平靜,但一言一行,舉止間添了人氣,比方才仿佛隨時要坐化在佛像前的樣子要好多了,不由暗暗鬆了口氣,上炕落座。

術祿從暖窠子中提了茶壺,倒了杯茶給她:“隻有水,我不喝茶葉。”

阿木沙禮捧著杯盞,水已不熱,冷冰冰的讓人毫無飲酌的欲望。

兩人默默靜坐著,彼此誰都不再開口說話。

直等得了一炷香燃盡,阿木沙禮方才猶豫地說:“我要嫁人了……”

“哦,那恭喜你了。”術祿並不吃驚,語氣淡然平靜。

“你早知道了?”

她搖頭:“我住進這院子便從來沒出去過,隻有一仆婦一日送兩餐進來,她不會與我說話,我也不需要她跟我說什麼。”說話間,她回眸瞥向牆上的佛像,“有佛祖在,便已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