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2 / 2)

“以色侍人,色衰愛弛自是必然,這條路是她選的,怨不得旁人。何況……”敦達裏冷笑,巴布泰是個糊塗無能的,後宅立了那麼一個手段決絕、麵慈心毒的大福晉他卻猶不自知,那個家裏有李佳盈哥掌中饋一日,就永無寧日,瑚圖林娥是豬油蒙了心才去趟那渾水,一連三次落胎還不知收斂,若非費莫氏進門分了寵,瑚圖林娥遲早得送了一條性命——這個中陰私曲折他無法解釋給妻子聽,這裏頭還欠著主子的情,倒叫他每次一想起便覺得心裏空得發慌。

主子太過睿智,在爺麵前,總有種無論自己如何掩藏,遲早都會被洞悉,赤裸裸被扒幹淨的感覺。

他不由自主地手指摁在心口,心頭滑過一片茫然。

有時候,他真希望那個膿瘡早點捅破為好,早死……早了結。

薩爾瑪渾然未覺,知道丈夫不願再聽瑚圖林娥的事,便小心陪著笑岔開話題道:“您餓不餓,是否要用點點心?”

敦達裏長籲口氣:“別忙了。”招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邊,“有件事要告知你一聲,你也好有個準備。蘭豁爾怕是在府裏待不長久了,最遲等舉城遷完都,嶽托那邊是要把她接回家去的。”

薩爾瑪“啊”的呼出聲。這一年蘭豁爾雖說是養在小福晉屋裏,可事實上小福晉待小格格並不太親近,一直是她在負責照顧這個孩子,如今乍聽她要回家去,以後再見不易,不免心生不舍。

“貝勒爺允了嗎?嶽托台吉也沒個福晉,這要把格格接回家去,格格由誰來照料呢?”

敦達裏微微一怔:“這個……不用擔心,自會有最合適的人來照顧她。”

薩爾瑪欷歔:“哪裏算是最合適的,即便台吉再娶,到底也不過是繼母,若是遇上像二貝勒福晉那般的為人,怕還不如養在主子跟前,至少吃穿用度,主子從未克扣薄待過,而且……”她忽而壓低了聲,怯怯地嘟噥了句,“主子不能生養,也不怕有孩子與格格爭寵。”

敦達裏斥道:“這話豈是你能說得的?”

薩爾瑪塌肩一顫,急忙認錯:“是我錯了。”

敦達裏站了起來,也顧不得撣去衣裳上蹭上的那層灰塵,蹙著眉頭往門外走。

薩爾瑪欲攔,卻又不敢,直看著他跨出門外,方才踉踉蹌蹌追了出去,倚在門框上喊他:“天都黑了,您還要上哪裏去?”

敦達裏頭也不回,直走到院門口方才回道:“馬還未喂,家裏沒幹草,我帶它到崗上去遛遛,你不用等我,收拾妥了,先睡吧。”

薩爾瑪欲言又止,天色已黑,極目望去,隻隱約能看到敦達裏解了院門前木樁上的馬繩,翻身上了馬,須臾,便是一陣得得得的馬蹄聲。馬蹄聲漸漸遠去,最終徹底消散在夜色中。

薩爾瑪無力地倚在門框上,垂首斂瞼,濃重的夜色掩蓋不住她滿身寂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