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桃樹、死亡］
伊人停步，她看到那個英氣的人拄著劍跪在泥裏像這林中的一株桃樹一般，一動不動，隻有偶爾吹過的風動了他的發絲。
這便是死麼？
伊人看著那個人，久久的看著。
死又是什麼？
可是像桃樹們那樣不能自己動麼？
伊人不明白。
許久後的伊人想起那日在她麵前閉上眼的英氣男子，她總會不自覺的將他與書生的影子重疊起來。可細想，這兩人除了骨子裏透出來的深不可測、麵容相像之外，她想不出他們還有何相同之處。
似乎還有？他們都叫她仙女。
伊人靠在老桃樹旁，她告訴了老桃樹關於桃花釀、關於書生、關於那個英氣的人。
老桃樹開始聽到有人進入了這片桃林，已是驚訝萬分。
它說，這片林子並不處於人世間啊，人怎麼能闖進來？
聽到桃花釀時它更是激動無比，它歎著氣無比惋惜的對伊人說，“你該把他帶來讓我看看，看看是不是桃花仙回來了。”
伊人看著老桃樹，它又老了好多。書生初來的時候，它還能開好多的桃花，當那個英氣的人來的時候，它開的花就不那麼多了，而如今它開的花就隻有那麼幾朵了。
老桃樹在前幾天告訴她，也許，它活不過今年的冬天。
伊人伸手覆上了老桃樹的眼睛上，她問“你也會像桃花們一樣死去嗎？”
老桃樹沉默了許久，它知道伊人舍不得它。可是，它所開的花已經決絕的告訴了它，它將要死了。
伊人說“那個書生死了、那個穿鎧甲的人死了、每年開的桃花都會在那個開花的季節死了，如今連老桃樹也要死了麼？”
伊人的話沉沉的，她覺得很不舒服，眼裏澀澀的，好不舒服的感覺。
“老桃樹會不會像桃花們一樣變成泥土而永生啊？”
“不知道。”老桃樹回答著。
如果，它沒有修的這言語與記憶的能力，它便不會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吧。如果它隻是株普通的桃樹，它至少會知道如果自己死了，它也是能作為枯木而活著的。
習慣了講話的它，恐怕變成了不能講話的枯木活著，它也不會適應吧！
想到此，老桃樹告訴了伊人，它說、它要少講些話，它要為它即將到來的死亡而做準備。
伊人抿唇，似乎很難過？
什麼又是難過啊？伊人放開了老桃樹的眼睛，靜靜地靠在老桃樹的身旁坐著。
“也許，”老桃樹開了口，卻又突然頓了一下才繼續說到“也許，你早就生了心。”
“心有何用？”伊人閉上了眼睛，年邁的書生牽著馬離開桃林時的背影似乎出現在了伊人眼前，那麼真實、又那麼飄渺，她記得他離開的時候在笑。
還有那個跪在泥裏的英氣男子，他拄著劍、一身鎧甲、英氣非凡，她記得，即使他最後的死亡他也依舊笑著。那麼和氣。
這兩個人該怎麼融合在一起？
冬天，跟每年的冬天一樣，這林子裏從不會下雪。
每棵桃樹都隻剩了光禿禿的錯雜枝丫，伊人一直陪在老桃樹的身邊，她陪著老桃樹等著死亡的到來。
老桃樹如今每天隻會講一句話了，其它都是伊人在說著。伊人重複著老桃樹曾給她講述的一切，老桃樹閉著眼靜靜的立著、靜靜地聽著。
老桃樹在夏天的時候跟伊人說，到了冬天的時候，它也許會多眠，記得每天傍晚的時候叫它一次，如果哪一天叫它它不應了，說明它已經死了。
傍晚，這日好不容易有了晚霞，太陽落下的方向在老桃樹的對麵，於是伊人叫著老桃樹想要指給老桃樹看那滿天的紅霞。
可是老桃樹沒有睜開眼，它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伊人看著紅霞之下的老桃樹，它早已枯骨鱗峋。它的眼睛在消失、嘴巴也在消失。伊人第一次感到了害怕，這是一直陪著她的老桃樹啊！
老桃樹逐漸失去了原來的模樣，它變成了一株普通的枯樹，可是老桃樹從來都不普通，伊人靠著老桃樹，她說“我還是會在林子裏陪著你們的。”
［桃花釀、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