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我露宿街頭。天凝地閉、劍氣冷月,所有的希望在一刹那被凍結。我走過一條條古老的街巷,那些被打回原形,深深淺淺遊離在街巷裏的笑容,被拆散成絕望,埋入夜色。
古北橋,那些孔明燈飄向遠方。子陵一臉認真的在紙上畫著他心愛的緲雀,然後一個一個點起,他不知道緲雀會不會看到之後,很快就回來找他。他的淚,落在紙上的裙擺裏,暈染開來。他怎能忘卻誓言,另娶他人。他想,緲雀會不會看到這些孔明燈,還沒有對他失望。
那一夜,忽然漫天飛雪、孤身雪映。饑寒交迫之餘,衣袂飄飄,我踮起腳尖,掀弄裙擺以此取暖。然後看到大片大片的孔明燈被雪花澆滅,從天空墜落。我凝住片刻,跌倒在地抱著雙腿哭泣。也許是哭累了,亦或刺骨的寒風冷的暈了過去。
等我醒來的時候,已是三日有餘。子陵將我抱在懷裏,他的披風蓋在我的肩膀,而他的雙手冰涼,嘴唇凍得發紫,瞳孔散開,仿佛快要陷進去似的、。看到他,我格外驚喜,又為此擔憂。我喜極而泣,眼淚落在他的脖頸。他感受到餘溫,睜開眼對我說的第一句話便是“緲雀,相信我,我不會離開你的。”我哭得更傷心了,子陵一著急,緊張的向我解釋。“緲雀,我會帶你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開始新的生活的。”盡管他看上去已疲憊不堪,嘴裏吐出來的每一個字都足夠溫暖人心。
子陵背著我穿過荒無人煙的樹林,那一日,雪忽然停了,陽光灑在子陵的頭發上,顯得格外好看。累的時候,我便讓子陵將我輕輕放下,緩一緩再走。我們對著蒼天明月行跪拜之禮,從此生生世世相隨,永不背棄。倘若違背誓言、終生不再相見,世世不入夢裏。子陵說,緲雀、功名利祿全不要,隻求得你一心人。這樣的話,仿佛充滿了魔力,直叫人無法拒絕。我的精神好了大半,子陵便牽著我的手穿過街巷、穿過市口,我們一路被追趕。逃至郊外的時候,還是看見大人同羅茵帶著眾多將領,將我們圍困。他說,緲雀,你真的是太令我失望了,看來實在是無法對你網開一麵了。子陵擋在我的麵前,“父親、無論如何,我是不會同你回去的,還請您成全子陵。”大人被子陵的話激怒了,交代將領,不許對我們手下留情。子陵手握長劍,一手牽著我殺出一條路,血滴濺在他的臉龐,我一麵閃躲,一麵看著他堅定的眼神,內心深沉。
羅茵終於按耐不住,我中箭的時候,倒在地上,子陵聲嘶力竭的叫著我的名字,他一劍從羅茵的胸口穿膛而過,粘稠的血液從胸口湧了出來,羅茵雙目怨憤。而我,清楚地意識到我的存在隻能給他帶來無盡的傷害,無數柄劍架在他的脖子上,他滿眼血絲望著我,那眼神無奈而又自責。他說,緲雀、既然不能同你生生世世相守,我也不願與你相忘於夢裏。說完,他衝向前,無數柄鋒利的刀劍刺向他的心髒,鮮豔的血液汩汩湧動,驚恐的叫聲回蕩在天地之間,我衝上去,抱著他漸漸冰涼的身體。久久不肯放開,子陵、我來陪你。在絕望麵前,沒有比死亡更能表達濃濃的愛意。我拔出子陵的劍,刎頸離開。宛若虞姬當年的決絕。
腦海中閃過重重過往,子陵清風明月般一襲長袍而立,他說,緲雀、我終於能夠與你生生世世相隨,你看我再也不用整日提心吊膽的害怕自己言不由衷的辜負你了。而我,宛似農家小婦人,站在子陵旁邊,幫他整理衣衫。子陵會心的笑容氤氳在空氣裏,一切又回到過去。他的笛聲悠揚,我在月色中起舞,一柄長劍似流星劃過,而我便是那流光溢彩的劍穗,在風中搖曳。一滴淚水打破了湖麵的寧靜,激起漣漪,一輪一輪散開。
但願、來生,能夠憑著一柄凜冽正氣的長劍,相遇。子陵,你一定要記得,我便是那一枚流光異彩的劍穗,千千萬萬不要將我錯認。
那一夜,相愛相殺。我抬頭,月光冷清的極致,並沒有多少餘輝透過窗棱灑進來。窗台上,京劇扮相的虞姬,映入眼簾。我拿一條毯子蓋在雙膝,將頭埋得很低,單曲循環的《月光愛人》。心情開始塌陷,想起認識你時滿眼的滿足、滿心的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