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洛的確做過這個夢——
沒錯,是做過夢,而且還不是正經夢,是白日夢那種。
越聰明的人就越理智,越理智也就意味著越清醒。
於是他清醒地認識到珈藍的現狀——皇權終究是扶不上牆的爛泥,因為力量至上。
按照常理推斷,皇室早就應該培養和壯大自身的力量,不再依賴別人……然而他們沒有這個機會。
將法藍城幾個有頭有臉的組織由強到弱排列,順序大概是元素高塔,議會家族,法師協會,傭兵工會,珈藍學院,最後才是陰影腳步,可這其中唯有後者被控製在皇室手裏。
可即便是皇室真正掌握的力量,也不過是個為前五者服務的情報機構……整個洛坎已經快千年沒出現過所謂“傳奇刺客”了,因為沒有戰亂,甚至缺少政治鬥爭,也就沒有了層出不窮的暗殺橋段,刺客淪為打探消息的斥候與特工,偽裝和逃生成了必修課,暗殺術反而顯得另類。畢竟歌頌傳奇的冒險者,歌頌強大的白袍法師才是主旋律。
有這麼一排大山壓在頭頂,費洛想不出有什麼方法能讓皇室崛起。
這些約束力一方麵抑製皇室,一方麵又在保護珈藍,成為珈藍的守護者。二者相互依存,相輔相成,已經成了長在肉上的鎧甲,想要狠心將它們揭起來,必定血流如注,元氣大傷,也會立刻招來其他兩國的覬覦……
如果他不想做珈藍的罪人,就不能有任何“推倒重建”的想法。
沐言留給了費洛足夠的時間來消化、思考,順便忘卻剛剛吃下去的一口糖——畢竟接下來他要遞就是刀子了。見時機成熟,他才斟酌著開口。
“我們直接一點談吧……”他微笑道:“其實來到法藍城的這段時間,除了幽月工坊和塞拉芙,我還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貢獻。過程就不贅述了,我們直接看結果吧。
“比如說現在的高塔和議會家族已經不再綁定,而是分道揚鑣了,又比如說,傭兵工會和法師協會都和幽月工坊達成了合作,具有生意上的往來,再比如,我也爭取到了威廉校長的支持,整個珈藍學院都可以作為殿下的後盾……”
聽著這些駭人的新聞,費洛的表情逐漸僵硬。
這位是來消遣自己的嗎?
如果不是對沐言的為人素有了解,他真要以為對方是來給自己講故事的,又或者這是塞拉芙的下一個地下城?就發生在法藍城裏,是一條嶄新的世界線?
“您開玩笑的吧……”
“我沒有開玩笑。”沐言無奈地攤手,遞出一份資料。
“這是幽月工坊在過去六個月裏與克拉克、佩雷斯、圖雷、加西亞四家之間的金錢來往,你可以去找這些材料商人打探真偽。此外有關我和凱恩之角、法師協會、傭兵工會的合作事宜,塞拉芙也有專門的‘遊客區’。至於校方,你大可親自去問威廉校長……”
費洛翻看了兩眼資料,上麵有著厚厚的魔法徽記,真偽不用質疑,至於數字的真假就不是一時半會兒能看懂的了。
他隱約明白了一件事……對方很認真,不,是非常認真地在和自己討論如何“扶持皇室”……不是開玩笑。
他要幹什麼?
“閣下……到底想做什麼?”
“我有兩套答案,你要聽哪種?”沐言反問。
費洛愣住了,“兩套?”
“沒錯,一套正兒八經的,煽情的,另一套你大可當成笑話聽。”
“我可以都聽聽嗎?”
“嘖,這年頭小孩子都不做選擇題了嗎……”沐言笑笑,但還是點頭道:“好吧,我們來說說那個搞笑的答案……”
他突然收斂笑意,神色真誠,一字一句道:“我是彌婭派來的救世主。”
一秒……
兩秒……
一分鍾……
兩分鍾……
五分鍾過去,費洛始終繃著臉沒笑出來。
或說他壓根就不想笑,他竟然……有一點點相信這是真的……
他想起“王國風雲”裏看到的那些,他想起洛伊突然間迸發出的領袖氣質,質問塞繆爾的那番擲地有聲的話……
他想起德列斯所說的,隨著沐言的到來,珈藍學院幾乎變了個樣子……
除了這種偉大的近乎“使命”的理由,沒有什麼能解釋沐言的一連串動作。
為了金幣?
開什麼玩笑,他明明可以把塞拉芙設定成更賺錢的價格,也沒道理推出那一係列針對學生的優惠,又是月卡又是點卡又是免費體驗什麼的,而且遲遲不肯向整個貴族圈開放,這樣的商人簡直就是不合格!
為了名聲?
所謂聲名顯赫終究隻是一個過程,最終目的還是為了金錢和女人,權力和地位,可他明白,眼前這位不是那種人,甚至從不在各種舞會上露麵,唯一一次即是國王的生日晚宴,可他卻像個孩子一樣和女伴躲在角落偷吃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