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丹人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是我見過最出色的年輕人,但距離沉穩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沐言默不作聲,突然抬起頭,手指微微搓動了一下。
“噗”一聲輕響,仿佛紅酒的木塞被彈開。
安德魯難以置信地看向胸口,那兒已經開始向外滲出血液,鮮紅如酒,一片冰冷的感覺逐漸浸潤左胸膛。
絕望爬上他的臉頰,他無法抑製的向後倒退,靠在桌子上,伸手指著沐言。
“你……你……”
囁嚅著嘴唇說了兩句話,他才突然發現,似乎除了冰冷的觸感和心理的恐慌以外什麼也沒有。
而沐言也在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他摸了把胸口的傷,發現浸透了亞麻襯衫的紅色液體有些發紫,還帶著一絲芬芳。很顯然這是沐言剛才打開的葡萄酒。
沐言開心地笑了,這個惡作劇讓他有種扳回一城的感覺。
“你剛才也很緊張嘛,安德魯先生,有那麼一瞬我真以為這一切都是你設計好的。”沐言手指微動,對方掌心的汗漬和胸口的紅酒一起飛了出來,浮在空中,氤氳成一個帶著紫色絲線的水球。
“雖然這麼說,但你的臨場發揮還是讓我歎為觀止。我們扯平了。”
說完,他帶著兩人離開了,水球嘩的一下散落在地。
目送他走遠,安德魯癱倒在地上,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多。
“呼——”
他長舒一口氣。
“真……真是太刺激了……”
……
吉歐爾港,城中心的廣場上,有個明顯矮了一截的燈塔。
塔尖仿佛被人斜著削去一截,上麵還殘存著幾個漆黑的豁口,就像烙鐵伸進牛油裏熔出的痕跡。
燈塔作為給遠航船隻照明的工具,自從許多年前那場浩劫後就越來越少了,因為鮮有人敢驅船駛向尼弗海姆。這座殘破的燈塔之所以殘留到今天,是因為那個古老的傳說。
在那段讓所有篾潮人恐懼的日子裏,燈塔是吉歐爾港最高的建築。來自深海的怪物被篾潮人的貪婪觸怒,它招來滾燙的冥河水,席卷了吉歐爾港,自己則收攏雙翼,盤踞在燈塔上,用琥珀色的瞳孔注視著絕望的人們。
吉歐爾港最原先的樣貌在那時毀於一旦,隻留下這座燈塔。
現在,燈塔頂端懸浮著一個人,身穿紫色法袍,眼睛發出藍盈盈的光,白色的胡須綁成小綹,垂到胸口。
法袍和大多數赫魯巫師穿的都不同,沿用珈藍信仰曆四百多年的款式,這出自格雷澤的手筆。
來來往往的篾潮人都停下了手裏的工作,抬頭仰望他,注視著這位納格法爾號現任的掌舵人。
……
“海拉的子民們。”哈布隆開口道,聲音就像來自海麵的寒風,清楚地傳到每個角落,讓人靈魂戰栗。
“有人向我們宣戰了。”
短暫的停滯後,他俯視身下,沒看到一雙怯懦的眼睛。
“很好,海拉的子民們,尼弗海姆柔軟的風沒有讓將你們馴化成豬玀,我很高興。
“那麼現在,回答我。敢向篾潮人宣戰的人,是什麼下場?”
“死亡!”“死路一條!”“融化在冥河裏!”……
篾潮人揮舞著手裏的武器,眼睛通紅,喘著粗氣呐喊道。
“你們不在乎敵人是誰嗎?”
“不在乎!!”
“很好。”哈布隆點點頭。
“我們的敵人,是瓦丹城。”
人群突然肅靜了,但過了不到一秒就爆發出一陣哄笑。
“哈哈哈……瓦丹人,他們想做什麼?買走我們的船嗎?”
“今天是什麼日子,瓦丹人向我們宣戰了?”
“他們腦子裏塞了太多金幣,無法思考了嗎?”
“我發誓這是捕撈季來臨前最好的一個笑話……”
……
“安靜!”哈布隆喝止了眾人的議論,朗聲道:“瓦丹人想在船上和我們展開一場戰爭,你們要怎樣回應?”
“戰——”
這次的回答整齊劃一,煞氣淩然的聲音讓海邊的灰鷗都尖叫著飛遠了。
“我對你們的回答非常滿意。”哈布隆說,但他也明白,安德魯不是傻子,對方敢這麼做,一定有其他打算。
比如趁著他把大部隊拉上船,來主動攻擊吉歐爾港?很有這個可能,以對方的智慧,不會想不到這一點。
“但這場戰爭與你們無關,”他說。“這可能是那些瓦丹人為數不多的智慧能想出的陰謀,我們必須提防。”
“或許這次的祭品會多一些。”他想道,轉瞬就有了對策。
就和安德魯想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