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言被一股熟悉的味道驚醒。
那是久違的消毒水味兒,很親切。
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潔白的天花板和鑲嵌在其中的投影器,感謝老天賜給他的傑出視力,還能看到上麵刻著的“sondo”字樣,那是索堂公司的標誌。
無論是窗簾還是身上蓋著的被單,都是淡淡的艾利斯蘭色,幹淨但冰冷,右邊的櫃子上還放著一束淺紫色菖蒲花。
他皺著眉頭,望著天花板,下意識地說了聲:
“開始播放。”
sondo-vfa ii型投影器接收到聲音信號,發出“滴”的一聲,將一道光幕打在空中。
上麵正在播放一則新聞。
“……現播放一則遊戲快訊:《聖光紀元》開服首日,因玩家熱情度過於高漲,百萬人同時在線,導致服務器崩潰,對此維爾福公司管理者加布裏·威爾先生向廣大玩家致意最誠摯的歉意,並表示他們已向法國育旺迪公司發出技術支援的請求,預計不超過一天就可以……”
女主持的聲音清脆動聽,但在沐言聽來卻宛如刺耳的謾罵和譏諷。
此刻他完全感覺不到四肢的存在,隻能笨拙地轉動脖子,看到左邊桌子上擺放著一張燙金黑卡。
熟悉的一幕幕喚起了沉睡已久的記憶,宛如舊土被重新翻起,原本活生生的記憶卻被無情地掩埋。
“原來那些……那些都是一場夢嗎?”他喃喃道。
起初他的心情談不上絕望,平淡中帶著一絲失落,然後漸漸湧起越來越多的不甘。
仿佛滴入清水中的墨點,一開始暈散出幾縷,隨著時間的推移擴散到滿池漆黑。
夢魘般漆黑,擇人欲噬般深邃。
突然,他仿佛意識到了什麼,宛如落水者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般在心裏狂喊:“係統!係統!人物麵板,任務日誌,隨便什麼都可以,求求你們了,出來啊!”。
他的呼喚仿佛石沉大海。
三秒鍾後,突然——
“
人類男性,夏穆,等級50
身份:『織謊者』
……
”
半透明的文字還停留在眼前,沐言卻一個字也看不下去了。
他像個傻子似的咧開嘴笑著,起初隻是無聲的微笑,後來逐漸大聲,甚至有一絲癲狂的味道,再到後來笑得太用力以至於開始劇烈咳嗽,不得不捂著嘴。
等等……
捂著嘴?
笑出眼淚的他盯著自己因肌肉萎縮而蒼白如骨的手掌,看著它像幹癟的氣球在充氣一般慢慢充盈。
不經意間,他又回來了。
帶著些許不可思議,忍著放肆大笑的衝動,他從床上慢慢爬下來,安靜地在病房裏走來走去。
這種奇妙的感覺,這種做夢一樣的場景,他的確隻有在夢裏才見到過。
走到梳洗台的鏡子麵前,他看著自己的臉逐漸從沐言變成了蘇利亞他們所熟知的夏穆,也就是那個被真相嚇死的“蟈蟈”,宛如被人施了魔法。
“七環「永久變形術」還是二環「易容術」?”
心情大好,他還和自己開了個玩笑。
“所以接下來該解決人生三大問了?”
平靜下來的他開始打量起四周來,這個病房和自己待的那間完全一致,隻是少了父母和醫生護士的陪伴。
就在這時,“咯吱”一聲,門開了。
他的病房是專為癱瘓病人設計的,大概三十平,在住院樓七十四層,屬於最鳥不拉屎的地方,被一道門廊隔成一大一小兩部分,推門而入是狹長的過道,左邊掛衣服,右手邊是模糊的玻璃窗,透過窗隻能看到攢動的人影,分不清是誰。
沐言一直盯著門廊上的身影,帶著好奇的微笑,他很想知道接下來迎接自己的會是怎樣的驚喜。
直到對方視若無物地穿牆而過,他臉上的笑容才完全消失。
這是一張標準的圖靈人麵龐,黑發微卷,皮膚白皙,碧藍色的眼珠像愛琴海一樣深邃寬廣。這種顏色被稱為“蔚藍的海風”,聽上去就帶著海邊特有的溫暖和濕鹹。
這個名字也是他挑選這種瞳色的原因。
對方的銀邊黑袍讓他記憶猶新,那是黃昏42年,四百位勇士目送奧杜因身隕在無盡之海上空,率領這艘“銀河戰艦”的三位團長一齊送給自己的學者袍,來自米蘭著名服裝品牌“阿瑞尼”的遊戲店麵,還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作“知識之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