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Good Night(1 / 3)

當冰冷刺骨的海水侵襲了全身,宋敏泉有種想要回去的衝動。但是他不能,因為走到這一步就再也不能回頭了,就算他知道這是給自己的一個圈套。

這也是最後一次機會了,他也不想看見兩個哥哥的雙手沾滿自己的鮮血。

這回下潛是他臨時決定的,突然發現黑匣子信號已經很可疑了,而且宋敏泉最近發現有人跟蹤自己,把這些事情穿在一起就不難想出這分明就是美國的那幫人搞的鬼,宋敏泉怎麼會看不出來?

G市的Neapature來不及調來深潛這套裝備,宋敏泉隻好找來speedo的鯊魚皮泳衣和用潛艇外殼同種強度的材料製成的氧氣罐。這種笨重的乳白色雙筒氧氣罐可以將人呼出的二氧化碳重回收再轉化為氧氣,比一般的氧氣罐耐用好幾倍,而且可以減少使用者吐出的泡泡對視線的遮擋。

實用與危險並存,這個本應用於太空服的技術用在水裏的風險很大,不懂得自己翻高中化學書,過氧化鈉要是遇水會生成氧氣和氫氧化鈉也就是火堿,燒不死你。

潛到五十米左右的時候,宋敏泉留戀地回身看了被高壓氬燈照成白晝的天。快了,自己馬上就要去另一個世界了,有些人的心願就能完成了。

宋敏泉轉身,把自己送入黑暗的深淵。

水壓計已經炸裂,強大的壓力堵著胸口讓宋敏泉幾乎窒息,還好他的骨骼可以經受這水壓,否則他早就成了肉餅。

黑匣子?怎麼可能找到?宋敏泉苦笑,沒錯,自己來這裏就是尋死的。

黑暗黑暗全是黑暗,除了黑暗還是黑暗,宋敏泉走在海底滿是亂石的大陸架上,他的貓眼在這種高壓下近乎失明,他的耳朵還在嗡嗡作響。每一步艱辛得如走在垂直的牆壁上。Neapature的衛星給他定位的降落點誤差不超過五公裏。也就是說,運氣不好的話,他至少要走五公裏才能找到信號發射點。

宋敏泉打開水下探照燈,本應刺眼的燈光被黑暗一股腦兒吸走,現在開燈和沒開燈沒有什麼區別,但也總比沒有強。

猛然,有什麼東西拍了宋敏泉一下。宋敏泉還以為自己撞到了什麼,待他回過頭時,一張長滿綠色鱗片的人臉衝他露出陰森的微笑。

什麼是恐怖?就是在你神經緊繃的那一刻,出現了一個衝你微笑,露出一嘴尖牙滿臉鱗片的人形怪物,那個怪物的手裏還拿著一根一米多長的鋼筋。

宋敏泉因為緊張而繃緊的弦因為恐懼,斷掉了。他忘了自己還有帶著那把騎兵刃,他忘了自己還要躲,他隻是把燈光對準這個怪物。那個怪物張開大嘴,一口咬住宋敏泉的肩膀,宋敏泉在水裏的動作太慢了,做什麼都是徒勞。

骨骼的碎裂聲聽得宋敏泉毛骨悚然,血液彌漫開,模糊了視野。他又感到腹部有了異物感,接著他整個人被摁倒在亂石上。他靠著僅有的意識認清了周圍的狀況:首先,他被一根鋼筋貫穿,他被釘在了大陸架上。然後那個怪物就是把宋敏泉打得半死然後帶入耶穌計劃的人,最後被自己推進王水池裏的計劃裏代號為B220的試驗品!

氣壓栓衝撞得他眼冒金星,海水毫不留情地從傷口灌入體內,大腦被強行停止供血。

宋敏泉停止了呼吸,停止了思考,停止了心跳。

他,宋項召,就這麼死了。死因是被水壓壓死的。

宋項召,2012年3月17日,卒。享年26歲。

一周前。

美國,伊利諾伊州的三明會大宅內。

宋曾仁一身普通白領的打扮,和這裏豪華的古風裝修極為不符。他披著一件暗紅色的長袍,懶洋洋地半臥在坐塌上,享受著午後溫暖令人昏昏欲睡的陽光,還不忘打開手機刷刷**和**。三步遠的地方,一個穿白色唐裝麵相隻有三十剛出頭的男人正在把玩著幾顆核桃。

宋曾仁覺得無聊透頂又**靜了,“哥。”

“叫我二哥。別忘了我們還有大哥。”穿著白色唐裝的人的語氣裏帶著幾分寵溺。

“我說,你明明知道宋羽召和宋項召根本叫不回宋敏泉是吧?”

“我隻是讓那兩個孩子放鬆一下。沒別的意思。”

“啪嗒”一聲,一顆三瓣獅子頭核桃掉在地上,碎成了好幾瓣。

宋曾仁一看,心疼得他直咧嘴,可是穿白色唐裝的人隻是皺皺眉頭。

這棵核桃是宋曾仁花了七十萬在中國淘回來的,七十萬對三明會來說連芝麻都不如,但是擁有這個紋路,帶有體溫的核桃不再有了。

再也,再也找不到了。

宋曾仁小心地收起核桃渣,用一塊帕子包起來,眼淚劃過兩頰。

“哭什麼?”

“宋任軒,”宋曾仁直呼自己哥哥的大名,“我再也找不到這種的了。”

“曾仁...”宋任軒心疼起這個弟弟,他從宋曾仁的頭上發現幾莖白發。“你眼睛不好,還在那麼強的光下坐著,不流淚才怪。難不成你想大哥了?”

不是,宋曾仁捂住胸口搖頭,這是一種如刀割一般的感覺。“我要去一趟中國。”

“好。”宋任軒也不問宋曾仁要去幹什麼。“我會跟你公司裏請假的。”

宋曾仁盯著手裏包著碎核桃的帕子,似自言自語:“等我到中國,我再給你弄一個。”

二零一二年,三月十七日。中國G市。

專案組再一次陷入可怕的沉默。

紹隆已經流幹了眼淚,他坐在椅子上,神情呆滯,似一偶人。

陳鑒嶺就這麼看著紹隆發呆。

“報告!目標區域出現熒光點!”

“那是黑匣子。打撈。”陳鑒嶺下著命令。

昨天淩晨,一架阿帕奇飛入搜查區域,從直升機上跳下來一個人,紹隆看一眼便知道那是宋敏泉。就在那時,紹隆接到紹空的短信,說的就是這件事。紹隆知道自己兒子要強,不想讓紹隆看見自己的淚眼。

“小紹,救人麼?”陳鑒嶺的嗓子沙啞。

“不。”這不是紹隆的意思,這就是宋敏泉的意思。“我相信,我侄子...會活下來。”

陳鑒嶺聽得分明,紹隆那句話最後四個字是從嗓子眼裏好不容易擠出來的。

這時紹隆挺直了腰板。

【絕對忠誠】

這是陳鑒嶺教給自己的。

紹隆咬咬牙,握緊了拳頭。

“陳組長,等下會有黑匣子送過來。我們有忙的了。”

要對那二百一十三名乘客負責,這才是我們專案組的責任!眾人被紹隆的表現鼓舞,如陷入泥沼中的人們抓住了堅實的樹幹,開始脫離泥沼。

陳鑒嶺看著自己的門生如此表現,欣慰地紅了眼。

宋羽召接了紹空一個電話後,手機滑落掉在了地上。宋政召也聽見了,和宋羽召一起愣。

剛剛他們還在笑宋項召小時候的一些糗事。

現在,這又變成了緬懷逝者不可碰觸的回憶。

二零一二年三月十九日,宋敏泉失蹤兩天了。

宋敏泉沒有在和大家玩躲貓貓,他是真的失蹤了。

紹空就在宋敏泉的房間裏幹等,等著宋敏泉回來。

胡重玖把自己憋在房間裏,開始無休止地抽煙。尼古丁和焦油的味道讓他暫時忘了宋敏泉的錄音裏那人渣至極的聲音,相反,那帶有濃重鼻音和啜泣聲的話語更加清晰。他已經記下了宋敏泉剪報本裏的每一個字,每一個標點符號。

如果是宋敏泉,他會怎麼想?胡重玖不斷問著自己。

每篇報道每個資料現在如有投影儀一樣投在眼前,宋敏泉穿著髒兮兮的polo衫和同樣髒兮兮的牛仔褲,蹬著看不出本來顏色的人字拖在這些文字裏徘徊,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胡重玖。

亦幻亦真,胡重玖已經分不出哪個是現實,哪個是妄想。可他分明感受到了宋敏泉的焦躁和不安。

“你在哪?”胡重玖向那個幻影發問。

宋敏泉好看的貓眼完成了好看的弧形,他指了指胡重玖的頭。

“真的是...宋敏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