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老九租到房子了?”胡重玖的大哥在電話裏驚呼,胡重玖的眼鏡都要被震掉了。
喂喂喂,怎麼說的像我一輩子都沒人願意把房子租給我似的...胡重玖知道大哥很開心,哥哥放心了,胡重玖也會安心。他掛掉電話,做了一個深呼吸。淡淡的燒紙的味道灌入肺中,讓他不自覺地犯了煙癮,習慣性地摸兜,卻沒有方方正正的煙盒。
已經說好要戒掉的對吧,葉琉?
墓碑前白色的百合在微冷的風中搖曳,這座墓裏,墓主人並不在這裏。
墓主人的屍體還存放在公安局的屍體冷藏櫃裏,那是具沒有內髒的屍體,五年了,沒人認領。胡重玖不能認領,因為他不是那具屍體的直係親屬。
我會聽你的好好活下去,你看,這不是已經有新的開始了麼?
新的房東叫宋敏泉,是個很奇怪的男孩子。嘿,你見過比女孩子還要好看的孩子麼?真巧啊,那孩子還是大空的弟弟,竟然長得一點也不像大空。
你在那麵過得好麼?
每當有什麼事,胡重玖都喜歡跑到這座空墳前,對著世界那一頭的她說自己的世界發生的事。就算是去那裏擦擦墓碑對著墓碑推推眼鏡都會讓他覺得很舒服。
在B221已經生活了兩天,胡重玖沒有感覺到什麼不適的地方,宋敏泉也沒有抱怨自己滿屋子消毒水的味道,說句老實話,隻要是能毒水味道的地方,胡重玖才覺得這才是相對比較幹淨的地方。現在,胡重玖變得喜歡下班,喜歡回家,每每聞到消毒水的味道都會很安心,這也要感謝宋敏泉的寬宏大量。
此時,宋敏泉坐在寬大的落地窗邊,吹著一個長了鏽的口琴。奇怪的調子說不出是什麼風格,但是意外地很好聽。
胡重玖下班回家小心地關上門,生怕打擾這段曲子。
宋敏泉像是怕被聽見一樣,趕緊放下口琴,假裝看窗外風景,弄得胡重玖很尷尬。
“聽見了?”宋敏泉發問,就像是胡重玖聽不得一樣。
這種時候還是實話實說,胡重玖隻好點點頭。
宋敏泉看了看口琴,把它舉到胡重玖眼前,“Doyouknowthat?”
“這個是口琴啊...”胡重玖趕緊離遠點,喂,你剛剛放在嘴邊的啊,很髒你知道麼?理我遠點啦。再說了,這是口琴,連幼兒園小孩都知道,你在鄙視我的智商麼?
宋敏泉握緊口琴,什麼話也沒說,抿住嘴唇,欲言又止。胡重玖徹底糊塗了,算了,又不是熟人,不問了不問了,問多了又會被人說成多管閑事。
真的忘了麼?宋敏泉握緊口琴,任由著尷尬的沉默繼續。胡重玖有點擔心宋敏泉出了什麼問題,隻好幹站在那裏等著他開口。
“從前,我有個好朋友。後來,他就再也不見了,可能是死了,這個口琴是他給我的。”宋敏泉簡單明了地表達了這個口琴的由來。胡重玖隻好表示節哀,這種感受他也體會過,隻不過他不願意一次又一次地揭開這些傷口。
“人要向前看啊,”胡重玖笨拙地安慰著宋敏泉,本以為宋敏泉會吐槽一句“我又不是小學生”這類話,沒想到宋敏泉把口琴交給胡重玖,一言不發地係上圍裙走向廚房。
他要怎麼樣?胡重玖已經糊塗了。默默地看著宋敏泉在廚房裏忙活。口琴上還殘留著宋敏泉的體溫,光滑的琴體上有幾道突兀乜字刻痕。胡重玖看了眼,刹那間,一陣冰涼從腳底向上直衝頭頂,耳朵嗡嗡的聽不見聲音,他忘了自己剛剛還嫌棄這個口琴沾上了宋敏泉的唾液。他奔到廚房,一下子扳過宋敏泉。
“你多大?!”胡重玖忘記要控製分貝。
宋敏泉一臉平靜,也沒有要掙脫胡重玖的意思。“19。”
口琴一下子從胡重玖手中滑落,摔在瓷磚地上。“這個怎麼在你手裏?誰給你的?!”
“You.”宋敏泉放下菜刀,脫下上衣。
那一刻,胡重玖呆住了。
這是一個19歲孩子的身體麼?紫色褐色的疤痕蜿蜒在腰間,尤其是後背,脖子以下的地方都是燒傷的痕跡,腰部根本看不見一點膚色,這些都是**裸的燒傷的痕跡。最恐怖的是他的左胸心髒部位有幾個圓形的疤痕,胡重玖給中過彈的老兵做過手術,見過這種疤痕,這種圓圓的疤痕毫無疑問是槍傷。
這個孩子是誰?此時此刻胡重玖想奪門而逃,離開這棟房子,離開這個宋敏泉。
宋敏泉嘿嘿一笑,笑得極為人渣,不理胡重玖的驚駭,穿上上衣繼續切菜,“今晚我做飯,你也別出去喝地溝油了,我知道你潔癖,出去吃飯一定很煎熬吧。”
不要這樣!給我解釋清楚!胡重玖習慣性地摸褲兜,沒有找到煙盒,這令他焦躁萬分。自從自己所愛的人離開之後,他學會了抽煙並有了煙癮,但是因為工作問題他又不得不戒掉,所以假裝當做以葉琉約好了要戒煙,隻有這樣,胡重玖才會有戒煙的動力。
記憶像火一樣,開始蠶食著胡重玖的神經,火紅的火焰,那個孩子使盡最後的力氣把胡重玖踢出去然後被掉下的房梁砸中。他還記得那個孩子的話。
【擺脫,然後改變。】
如同中了什麼邪,胡重玖現在隻能看見漫天大火,隻能聽見這魔咒般的話語。
脖頸一陣刺痛,一陣眩暈感襲來,胡重玖聽著宋敏泉邪笑倒下。
似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有大火,有人們絕望的慘叫,但是至始至終有一雙手在緊緊地抓住自己,當燃燒著的房梁墜落時,所有場景分崩離析,散成一把灰燼,黑色的世界裏,隻留下一個小男孩。
無助。
小男孩不會喊爸爸媽媽,隻是在漫無目的地尋找著那個孩子。
阿何況他連那個孩子的名字也不知道。小男孩把父母給他的口琴放在地上,希望那個孩子能回來。
舒緩的調子讓這個清冷的世界變得不再那麼單調,溫暖的柔軟的東西裹住了自己。
是你麼?
口琴的聲音繼續回蕩,直到尖銳的鬧鈴響起,口琴聲戛然而止。
胡重玖反射性地從床上彈起來,卻被什麼給摁住。睜眼一看,是貼了暗色牆紙的天花板,仔細回想起昏睡前發生的事,結果什麼也想不起來,脖子倒是還有點痛。
老實說,胡重玖起床氣很嚴重,一想到昨晚的事情火氣更大,沒了眼鏡,胡重玖的樣子更加凶狠,就是電影裏那種書生型的反派。
身邊有什麼動靜,還有打鼾的聲音,胡重玖嚇得一個機靈差點掉下床,仔細一看...
...
WTF!
胡重玖首先確認了下**在不在。還好,**連著節操也在。身邊的宋敏泉跟個沒事人似的,翻個身繼續睡。
我還從來沒和別人睡過覺...這第一次竟然給了一個人妖!已經顧不得昨晚被宋敏泉麻翻這一事,現在要解決為何會和這個人妖同床!算了,趕緊下床。天!這是別人的床!消毒了沒?這張床上有多少細菌粘在了自己身上?!我竟然隻穿著**睡著了!!我要洗澡!我要拿消毒水給自己好好噴一遍!
在胡重玖抓狂期間,宋敏泉也叫他鬧醒了一大半,睡意半有半無,在他眼裏,胡重玖那根本不叫犯起床氣,而是小孩子在無理取鬧。至於為什麼昨晚要把胡重玖麻翻,是因為他嫌胡重玖太煩,不就是個物歸原主嘛,幹嘛那麼大驚小怪。宋敏泉邪笑,“呐,胡重玖,當年這個口琴誰給你的?”
不要說了...為什麼舊傷疤會被這個人毫不留情地揭開?胡重玖有權保持沉默,而看宋敏泉的樣子,那個人渣似乎什麼都知道。
“你根本連自己親生父母是誰對吧?”宋敏泉不理麵如死灰的胡重玖。
胡重玖閉上嘴,表示自己有權保持沉默。你小子誰啊?我才住進來幾天你就這麼對我?我們原來認識麼?
宋敏泉什麼也沒說,丟給胡重玖一個小本本。這是一本美國駕照,但是駕照上全是褐色的水跡。胡重玖好氣地問了問,淡淡的鐵鏽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