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許一鳴不管不顧,帶傷出院的緣由所在。許一鳴住院的這段時間,張誌峰軟磨硬泡,胡蘿卜大棒,雙管齊下,茅台狠話,聯袂而至,但許一鳴反複權衡,認定留在周洛弊大於利,隻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了張誌峰的挽留,堅持去意,頑強抵抗,不聽小眼睛忽悠,目標對準綜合處處長,不想因此改變初衷。
許一鳴死裏逃生,並且沒有損傷脊柱神經,不至於半身不遂,後半生都在床上苟延殘喘,實屬萬幸。從許一鳴自重症監護室轉至普通病房之日起,許一鳴需要的就是靜養,最好是對周洛之事充耳不聞,聞到也不問,隻要心平氣和,不瞎操心,骨頭裂縫自會愈合得飛快,就許一鳴這體魄,遲則半年,快則三月,準保到時許一鳴生龍活虎,與往昔一般無二。
許一鳴原本也是這般想的,對周洛,自認為殫精竭慮,做一天周洛的和尚撞足了一天周洛的鍾,自問掛職還算稱職,除了那條快速通道還沒有貫通南北,讓自己有些愧疚之外,其他方麵可以問心無愧,哪怕到了省城就此雲淡風輕,過著與周洛天差地別的逍遙日子,也不至於一想到周洛百姓的貧疾就寢食難安。可人算還是不如天算,張誌峰等不到他出院,就折戟而去,三天前,市委一則通告,張誌峰就此壯誌難酬,敗走麥城,帶著家眷惜別周洛,卷起鋪蓋往蓮城市檔案局而去,那裏有一個檔案局副局長的位子正虛位以待,有一群老鼠蟑螂等著張誌峰去為之奮鬥,張誌峰剜肉補瘡之事,至此算是塵埃落定,張誌峰再怎麼心有不甘,也是無濟於事。
張誌峰雖然走得匆忙,但並不突然,從諸多調查組紛至遝來開始,上上下下對此都有預期,隻是張誌峰本人心有不甘,不願放棄,上躥下跳,在作垂死掙紮。還真沒看出來,這個小眼睛的縣長,平時張口就罵,許多罵人之話都成了周洛的經典口頭禪,曾經讓周洛幹部深惡痛疾,讓周洛群眾遠避三尺。按說張誌峰此番落魄而去,周洛的幹部群眾就該大慶三天,燃放鞭炮送瘟神,但結果卻讓心懷叵測之人大跌眼鏡,聽聞張誌峰要走,有周洛的幹部群眾自發地準備了一把萬民傘,傘大如冠,密密麻麻都是幹部群眾的簽名,感謝小眼睛為周洛人民做出的貢獻。張誌峰這次被調離是身犯錯誤,是被記過降職,不是高升,身背處分,還有群眾送萬民傘,群眾此舉,豈不是對上級領導的莫大諷刺,譏諷上級領導有眼無珠?但群眾的這種自發行為,誰都不好橫加幹涉,好在張誌峰有自知之明,趁月黑風高,逃之夭夭。周洛的幹部群眾弄上這麼一出,於張誌峰而言,隻怕有苦難言,有如魚刺鯁喉,左右不是,隻能逃。傘就更不能要了,檔案局的老鼠蟑螂可不會在乎什麼萬民傘,隻在乎那老鼠藥滅蟑靈,張誌峰要是敢接那萬民傘,那就與吞那老鼠藥並無二致,純屬找死。
張誌峰躲開眾人,遁避蓮城,卻不避許一鳴。走之前,張誌峰仍不忘給許一鳴打來一個電話,“許副,老子走了,周洛的事情,老子就此告一段落,至於這個縣長,你小子幹不幹都與我無關了,幹是最好,不幹拉倒。但那對李書記的茅台可不能讓你白白糟蹋了,一想起這事老子就心絞痛,所以你小子到了市裏,記得帶茅台來找老子喝酒,要不然老子不痛快,指不定哪天心血來潮,會在你小子的檔案裏寫上一句:許一鳴冥頑不化,置周洛群眾疾苦而不顧,不可重任。”
一口一個老子,死性不改。也不管許一鳴的檔案在交通廳,不是他這個還沒到任的蓮城市檔案局副局長可以左右的,此言無非就是逞一時口舌之快,根本就威脅不到他許一鳴絲毫,張誌峰明知無用而故意為之,如此,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給許一鳴上眼藥水,讓許一鳴心虛難受,讓許一鳴也心絞痛,許一鳴想靜養,沒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