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沉沙折戟(1)(1 / 3)

許一鳴站在山巔,一言不發,眉頭緊鎖。

雖堅韌不拔,但終究難掩病體未愈的蒼白,尤其是為免左手行動之時動作過猛,從而牽動左胸肋骨未愈骨傷,醫生為穩妥起見,特意給許一鳴的左手打了綁繩吊帶,胸前背後圍了固定夾板,盡管許一鳴覺得醫生此舉未免有些小題大做,但艾小麥堅定不移地與醫生站在同一戰線,認為許一鳴為人為己,都得謹遵醫囑,不得掉以輕心,把醫生的醫囑不當回事,真要是留下後遺症,那就是害人害己,後悔莫及。看著艾小麥那淚眼婆娑、一臉關切的俏臉,許一鳴不再堅持,繳械投降。不顧勸阻一心出院,已經讓心愛之人愁腸欲斷了,再因為這種無關痛癢的瑣事讓艾小麥憂心忡忡,那就更說不過去了。既然前日賭咒發誓,當麵應承了艾小麥,那就得一諾千金,信守自己的承諾,即便昨日艾小麥離開周洛回省城,許一鳴也沒有因此陽奉陰違,將吊帶夾板棄之不顧,昨日是什麼樣,今日還是什麼樣,原封不動,不敢肆意而為。隻是有了吊帶夾板的束縛,許一鳴很是不適,舉手投足,覺得自己如同牽線木偶。今天一早出門,許一鳴隻得讓劉建強尋來一件軍大衣穿在身上,有些不倫不類,這種情形之下,也就無所謂講究了,隻圖方便省事,不求風度瀟灑。

此時的許一鳴被軍大衣包裹著,靜望村西,冥思苦想。寒風肆意,發亂如麻,看上去與其氣質格格不入,認識的,自然知道許一鳴是周洛的掛職副縣長,不知道的,還以為許一鳴是務工回鄉的農民,此時愁眉苦臉,指不定是在為家人的生計發愁。

深冬已至,寒風瑟瑟,尤其是站在這高山之巔,嗚嗚寒風在山澗呼嘯,感覺陰森,寒意愈濃。山下的丹霞村,勝景不再,曾幾何時,秋日的丹霞村美不勝收,與蜂飛蝶舞的春日一樣賞心悅目,許一鳴尤記得,秋收後的丹霞村,整個山嵐一片金黃,奪人眼目,夕陽西下之時,餘暉肆意一地,一陣秋風過後,落葉繽紛,無比心曠神怡。那種如夢如幻的景致,曾經讓許一鳴無數次駐足不前,無限眷戀,然而眼前的丹霞村,金黃不再,樹木光禿,目光所及,到處都是淩亂的枯枝敗葉,美人垂暮,莫過如此。尤其是剛剛經過泥石流的洗劫,丹霞村更是一片狼藉,淒涼無比,此刻的村西,本該炊煙嫋嫋,但現在卻是死氣沉沉,哪裏有一絲人間煙火的跡象;尤其是那黃褐相間數裏、怪石嶙峋殘留甚多的泥石帶,就如同人被刀削去了半張臉一般,橫亙在村西,觸目驚心,讓人不敢目睹;而那原本昂首群山的獅子山,已是威風不再,上月那場泥石流,山崩地裂,摧枯拉朽,橫掃半個丹霞村,獅子山可謂‘功不可沒’,沒有獅子山的巨量山石,就不可能有上月那場驚心動魄的劫難。現如今,半座獅子山已經隨那場泥石流滾滾而下,堆積村頭田間溪澗,昔日的獅子山已經名不副實,看上去與周邊的山丘並無二致,看來得改名獅子丘才算是名副其實。

許一鳴一直眉頭緊鎖,有如老僧坐定,這時突然眼睛一亮,似若茅塞頓開。許一鳴噓出一口濁氣,一掃剛才的鬱悶之態,心中主意已成,隻是尚未成型,尚顯粗糙,得回去後細細打磨才成。

許一鳴看著周大明:“你是排山的鄉長,同時又是丹霞村災後重建小組的成員,丹霞村重建工作進展緩慢,原因何在?”

周大明歎氣,“許縣長心裏明鏡似的,能不知道?”

許一鳴一臉嚴肅:“我知道是一回事,你說又是一回事,我現在需要你說。談原因,說問題,述看法,不藏不掩,唯有庖丁解牛,才能找到問題的症結。”

周大明知道許一鳴的個性,喜歡敞亮人,於是也就不再顧忌,直抒己見,“候縣長作為第一責任人,一直避重就輕,見困難就躲,有問題就避,如此工作態度,重建工作進展遲緩也就在情理之中。張縣長的調離,更是雪上加霜,現在這個重建小組已是名存實亡,接下來的工作不難想象,必定是舉步維艱,難以為繼。我周大明對此憂心忡忡,但力薄勢單,隻能是盡人力聽天命,盡力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