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罌在病床上,安靜地閉著眼睛,發出均勻的呼吸聲。像初生的嬰兒,卸去了那些保護色,毫不設防。
橘色的燈光在她的眼瞼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陰影,像是墨色的海,安靜地微漾,與窗外的夜色融為一體,伴隨著溫暖的懸浮在空氣中的玫瑰花香。
“蘇蘇,你手怎麼了啊?”藍憐擔憂地看著手被裹成大白粽子般的蘇罌。
伸出食指去使勁戳了戳蘇罌手上的繃帶,蘇罌疼得抽了一口氣,連忙用沒有受傷的左手打開藍憐的手然後大吼道:“我去,藍憐,你謀殺啊。我這手本來還可以接上,你這是直接要把它廢了啊?”
藍憐無奈又心疼地捧著蘇罌的右手,然後輕輕地吹了幾口氣:“蘇蘇,能不能,也愛惜一下自己啊。”
蘇罌愣了愣,心中一陣酸楚,這麼多年,有誰對她說過,蘇蘇,也愛惜一下自己啊。
所有人都以為她是無堅不摧的,沒有淚水的,永遠不知疲倦,在血和疼痛之中翻滾跌倒又再次爬起。
那麼多人恐懼著她,厭惡著她,用看怪物和異類的眼光對她避而不及。她早已習慣,一個人在冰涼刺骨的雨中淋雨一直走,從來沒有一個人,問過她,蘇蘇,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啊……
可是,小憐啊,我到底是何其有幸,在這漫漫長路上,遇見你。
小憐,你永遠不會知道,我的感動。
當所有人,站在路的兩邊,對我冷眼旁觀,或是冷嘲熱諷。
那些齷齪的肮髒的殘忍的話語從一個又一個人口中說出,我挺直了脊梁,裝作冷漠的毫不在乎,我對自己說:“蘇罌,不要哭啊,不許哭啊,不準認輸啊。”
你永遠不知道我到底有多感動,在這茫茫人生路上,你可以不顧一切,陪在我身邊。讓我牽著你的手,從那些人麵前昂首挺胸地走過。
小憐,你有沒有感受到,我微微發抖的手,不過是因為你在我身邊,我才可以有勇氣,在那些瞧不起我的人麵前,那麼驕傲地走過。
血色罌粟,讓人恐懼戰栗的惡魔,所到之處必然帶來災難與毀滅。那讓人敬畏的血罌,不過是我毫不吝惜所有,隻為了去保護自己想要的東西,所得到的虛名。
其實,我原本就一無所有啊。
小憐,我無法理解的是,為什麼,大家對我避如蛇蠍,你卻毫無預兆,降臨在我的身邊。
“蘇蘇,不要再這樣了。”藍憐輕輕抱住蘇罌,慢慢地說:“我借你一把傘好嗎,為你遮風擋雨,讓你不再流離。”
眼淚從蘇罌眼中猛地湧出,像是不止的泉,鹹鹹的眼淚流入嘴中,蘇罌緊緊地抱住藍憐,小聲地嗚咽出來。
藍憐牽著蘇罌沒有受傷的左手,微微緊握,那樣柔軟的手,那樣溫暖的溫度,蘇罌微微眯了下眼睛,真的,得友如此,我已經此生無憾了。
再睜開眼的時候,手中卻一片空蕩,溫度隻剩下風的聲音,抬眸,便看見藍憐在前麵使勁跑著,蘇罌一驚,連忙拚盡全力,想要追趕上她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