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每周,古華要六角五分錢交夥食費。有時,他給區廣播站砸煤塊掙兩元錢,有時回大隊加工廠借錢。
\t這個周末,古華回到家,父親又沒錢給他。
\t古華隻好又上路返校。他出門下坡邊走邊哭,不斷地揩淚水,虛一腳實一腳行走在下山的小路上,茫然無措,但還是向前走,心中沒有退學的概念。上學對他來說,那似乎是一種必然。
\t周末,古華去了廟旗溝四姐綠兒的婆家,那裏距隆興中學隻有二十裏,總比三埡山近多了吧?綠兒已有一子一女。
\t“四姐,爹沒錢給我,你這裏近些,我上坡砍捆柴背回學校去賣,這周的夥食費就差不多了。”綠兒不忍弟弟吃苦,說:“莫去,明天你扛根現成的大棒子回去就行了,院壩那柴堆上有。”
\t翌日,古華扛上大木棒,走走歇歇,看看到學校了,放下木棒,走進楮河裏雙腳站在水裏涼快涼快。
\t古華回校躺下了,忽冷忽熱得了急病,大概是在河裏急了熱汗腳,學校趕緊請醫生,通知家長。
\t三天後,古華病好轉。大木棒過秤,炊事員連連嘖舌:“好家夥,一百二十五斤半,五厘錢一斤,夠付藥費了吧?”古華笑笑:“我本想掙這周的夥食費,結果不夠醫藥費,好在爹來了。”
\t聽說你家很困難,是嗎?”文教專幹旭喜衝問,他很愛古華,常去高中班教室與古華逗趣。古華不吱聲,隻是笑笑。旭喜衝說:“我借給你十五元。”
\t十五元?這時代可不是個小數目,古華謝受了。
\t這筆錢何時還,還不還?彼此都未言傳,交給了歲月。也許,旭喜衝心中有數……
\t三埡山上,古華重操舊業——當放牛娃,不過他不愛在溝溝灣灣放牧,覺得壓抑,喜歡放牧山梁,但大坪是沒去過了。不時眺望山河凝思,擲石片玩耍。
\t高中畢業的古華,除了放牛羊,也不時去社裏勞動。這屆開天辟地以來大山區首屆高中生,之所以享受公糧待遇,是因為山區缺乏文化人,政府有意培養工作人才,但是否被用,還得憑各人機遇。麻柳灘幾個高中生立即被安排了工作,古華還無動靜,古玉春為此老大不悅,常給古華臉色看。古華呢?思想還幼稚,命運二字不知道,愛情二字道不知。
\t年後二月,三埡山來了個意外的客人,古華欣道:“稀客呀譚永國,怎麼是你呀!”他是古華的高中同學。譚永國說:“區文教派我來通知你,去隆興區參加全區教師學習會,還要你教兒童舞,去靈濟公社小學當民辦教師!”
\t這無疑是個好消息,命運轉折。古華知道,那肯定是旭喜衝的成全,心存感激。
\t讀書就是讀書,讀書就是從前人那學知識。畢業就是畢業了,沒想到還要什麼除幹農活外更高級的工作,當父親給古華臉色看時,古華才意識到是個問題,要是與同學一樣被政府安排工作,那該是多麼興奮啊!他想。可喜訊來臨,他預想的興奮感卻消失得平平淡淡。那並非不滿惡劣的工作環境,單純的心地根本想不到那麼多,他覺得是一種涵養的結果。也許是父親老成的熏染。
\t民辦教師——這具中國特色的產物,比公辦教師身份低一等,工資低三等,不過,古華單純,單純得把那偏避的高山之巔化為神聖地。從三埡山眺望靈濟,還得略為仰視,那還不夠神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