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江覺得水笙兒此言,大半有理,隻隨口一問,道:“水道友為什麼不信她?”
“我能感覺出來,我和這個魔女,絕對不是同一種類型的女子。我可以相夫教子,不求轟轟烈烈,隻求快快樂樂過一生。這個魔女既然和我不是同一類型的女子,那她就絕無可能相夫教子。”
水笙兒低垂著頭,偷偷看了身側的橫江一眼,見橫江也在注視著她,水笙兒趕緊躲開眼神,臉色卻再度紅了起來,連說話的聲音也格外的低沉,格外的溫軟,讓人聽了之後,隻覺得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從耳朵一直延伸到心中,她道:“我沒有什麼大的理想,也沒有什麼大的目標,我隻想找一個我喜歡的人,而且他正好也喜歡我,那我就和他結成道侶,一起等日升日落,一起看過往的煙雲,再生一些孩子,陪著他們漸漸長大……小哥哥,你呢?”
此情綿綿,毫不遮掩。
橫江但覺難以招架,隻指了指遠遠近近暗灰色的蒼山,抬頭看向站在血色蒼穹下的魔女與翟青衣,道:“諸魔未滅,何以為家!”
“那……那……”
水笙兒有些猶猶豫豫,一直低著頭不敢看橫江,最終鼓起勇氣,道:“那人家陪你,滅盡誅魔,再談成家,好麼?”
水笙兒沒有得到橫江的答複。
她抬起頭來,環顧四周,橫江已經無影無蹤,隻有一封書寫在金箔信紙上的信箋,擺在旁邊的石頭上。深淵地獄風大,呼呼作響,金箔卻是仙門中人以煉金手段,用從黃金裏提取的金精淬煉而成,極為沉重,風吹不動,故而沒被風吹走。
水笙兒拾起信箋,看了一看,見其中寫的都是道別之言,橫江最後也隻在信中說,讓她在此稍等片刻,那翟青衣道君必定可以說服魔女,再帶她前往營地。至於橫江自己,則選擇了孤身前行,去往營地。
“小哥哥你怎地知道,翟青衣道君就一定能說服魔女?魔女雖然是深淵諸魔,可不論如何,她都是一個女子。女兒家的心事,又怎是你們男人,能猜得透徹的?”
一顆淚珠,從水笙兒眼角滑落。
水笙兒恍然抬頭,看向天空,傾聽著魔女和翟青衣之間的對話,她已不再掩飾偷聽的舉動,竟不懼魔女察覺到她偷聽之後勃然大怒要殺她。此時此刻,不知怎地,對於水笙兒而言,生與死都已不再重要。
可就在此刻,水笙兒聽那魔女說道:“翟青衣!你跟我說過,你說話一定算數。這一次是你自己親口對我說的,以後要是翻臉不認賬。我……我……宇宙天地雖然長久,可這一方原本錦繡億萬裏的天地,如今也已化作無邊地獄。仙道世間雖然昌盛,可你若負了我,我上窮碧落下黃泉,也要讓仙道世間,化為無盡深淵當中,新的一層地獄……”
此言一出,魔女卷起一方血雲,當空飛走。
水笙兒將橫江留下的信箋,貼身收好,也暗中對自己說道:“小哥哥,你說過諸魔滅盡之後,再談成家。你要是騙我,天長地久世有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深淵地獄,荒涼可怖。
十萬裏內,不僅沒有人煙,連生靈都見不到一個。不論是飛禽走獸,甚至連蛇蟲鼠蟻,昆蟲一類,都一個不見。
橫江沒有施展飛行法術,而是一步一步,一步一個腳印,行走在深淵地獄的山巒土石之上。
他早已知曉,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於是腳踏實地,邁步而行,便成了橫江了解深淵地獄的一種極好的方式。
行走之時,除了風聲,以及鞋子踏在地麵上的腳步聲,再無其他聲響。
這種聽覺感受,對於橫江而言,格外的難受。他臉上帶著的眾妙之相眼罩,不知出於何種遠古,在水笙兒施展過龍眼術與龍耳術之後,就把這兩種法術,一直加持在了眼罩之上,橫江得此二法,若目光不被障礙物遮擋,可遠觀數百裏,若耳朵不被幹擾,也能聽的極其遙遠……他在仙道世間裏,聽慣了蛙聲蟬鳴,看慣了蒼生勞苦,可如今整片天地之間,似除他之外,再無別的生靈。
一種無與倫比的孤獨感,洋溢在橫江心間。
寂寞就像情人的手,抓撓著橫江的心神,即便他道心再如何堅定,也禁不住漸漸覺著有些悵然。
他終歸隻是一個仙門修士,道行低微,便不能發覺遠處血雲遮蔽的蒼穹深處,魔女正眯著眼眸,盯著他的背影,極為好看的手指連連捏動,隔空朝他施展出一道一道玄妙詭秘的法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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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2更了,言而無信,讓大家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