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信早就想來找橫江。
可獨孤信礙於身份,要以宣明道場掌門之職,招待趙清雪這位紫霄宮賓客,故而來晚了些,被洪馨菡搶了先。於是獨孤信施展出一道隱身法,站在竹枝之上,默默的關注著院中橫江與洪馨菡。
因為懂得唇語之術,哪怕院中有隔音陣法,獨孤信也能通過二人嘴型變化,將二人之間的話語,了然於胸。
當洪馨菡三番五次,說要叫橫江一聲,看橫江是否敢答應,獨孤信以一個女子的直覺,早已是覺得不對,可洪馨菡喚出那一聲夫君之時,獨孤信依舊像橫江那樣,心中仿若遭受雷擊,在竹枝上把持不住,險些被破掉了身上法術,自枝頭掉下來。
於是,她一開口就追問,到底是洪馨菡的沏的茶香,還是她獨孤信的酒好。
橫江不知獨孤信不是女子,隻把獨孤信當做了兄弟,哪能猜到獨孤信的心思。
即便獨孤信問橫江未來是否會娶洪馨菡,橫江依舊是如實回答。雖隻說會若真心喜歡,便會娶,若不喜歡便不娶。
獨孤信問橫江目前對洪馨菡的情愫,橫江也直言不諱,說朋友以上,戀人未滿。
未曾料到,獨孤信竟張口就問:“我呢?”
橫江以為獨孤信是讓他在娶了洪馨菡之後,莫要忘記了師門,莫要忘記了獨孤信這個生死兄弟。
故而橫江抓起酒壇,敬了敬獨孤信,灑脫笑道:“你我生死兄弟,話語不須多說,都在酒裏,來,一口幹了!”
獨孤信回想著自十餘年前,在西北墟城牛角洲,初識橫江,再於古代修士遺跡裏,同生共死,繼而一同回到宣明山,繼而……
往事如風,曆曆在目。
獨孤信很想讓橫江知道,她本就不是七尺男兒。也很想立即摘下戴在頭上的玉冠,任由如瀑青絲披在肩上,讓橫江正眼看一看她的容顏。獨孤信亦是想起了,當初和廖長空師姐說些姐妹間是私密話語之時,廖長空勸她早些向橫江展露身份,免得誤會越來越深。
“我不是不想說,而是不能說!”
獨孤信暗自歎惋,但覺萬分揪心,抓起酒壇,放到嘴邊,美酒傾壇而下。
酒喝得越急,就越嗆喉嚨,猶如火燒。
獨孤信素來氣宇軒昂,以往喝酒之時,舉手投足間,亦是俊逸秀美,輕易不會灑落半滴。
如今仰頭豪飲,酒水喝到獨孤信嘴中的不多,有不少酒液灑在獨孤信臉上,又灑濕了衣襟。
獨孤信大口大口飲酒,眼眸輕輕一閉,立時將蘊在眸子裏的淚水,自眼角趕了出來,兩行清淚滑到臉上,和清冽的酒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哪兒是酒,哪兒是淚。
橫江見獨孤信如此豪邁,亦是抓起酒壇,對口就飲。
因視線被酒壇阻擋,橫江沒能看到獨孤信飲酒落淚,隻是喝完之後,發現獨孤信臉上盡是酒漬,且眼眸發紅,心下就生出了幾分疑惑。
獨孤信拱了拱手,轉身而去。
橫江起身相送,直達院外。
獨孤信辭別橫江,沿著台階道路,憑虛禦風,前往宣明高塔,上了樓,直接推門而入。這高塔是宣明道場的藏經重地,不可無人鎮守,獨孤信前去拜訪橫江之前,早已請來了廖長空守在此處。
“阿信!怎麼了?”
廖長空搶身向前,扶著獨孤信。
獨孤信默然搖頭,從乾坤袋裏,拿出一壇壇美酒,擺了滿滿一桌,再打開一壇,大口大口喝著,道:“長空姐姐,陪我喝酒可好?”
廖長空劈手奪過獨孤信手中酒,目光銳利如劍,急急問道:“告訴姐姐,是不是橫江那廝,欺負你了?”
獨孤信滿眼失落,卻道:“橫兄一直待我很好。”
“他若是待你很好,會讓你哭成這樣?這個橫江,簡直不知好歹,你為了給他煉製丹藥,助他修行,甚至不惜荒廢自己的修行時間。你一心一意待他,他卻如此待你,簡直不可饒恕!”
廖長空語氣急促,手腕一翻,已將寒絕劍持在掌中,道:“妹妹你且稍等片刻,姐姐去幫你教訓他!”
“不可。”
獨孤信拉住廖長空,搖了搖頭,道:“此事和橫兄無關。”
廖長空又問道:“是不是那紫霄宮之輩,欺負你了?是不是那洪馨菡,欺負你了?”
獨孤信坐了下來,強顏歡笑,道:“我已修至神魂境,橫兄又早將九崇山原版的春秋劍印的秘籍,贈給了我。那洪馨菡雖修為不凡,卻勝不過我。我不欺負她也就罷了,她又怎能欺負我?”
廖長空對坐在獨孤信麵前,氣道:“那你為何要哭?”
獨孤信道:“我隻一想到,橫兄會一直把我叫做獨孤兄,我就慌亂不安。”
廖長空沉默許久,道:“你若換上女裝,必是絕代佳人,橫師弟見了之後,一切問題便迎刃而解,阿信妹妹又何須這麼愁腸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