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祖蔭在萬年縣問了多年的案子,類似這種婚姻生變的案子,算是家常便飯,女生異誌,琵琶別抱,都不過是尋常事。馮汴說的這種情況,並不能算做稀奇,但是發生在柳長安身上,就讓他不由為這位很有前途的未來之星,暗自默哀一分鍾。
驚堂木重重落下,徐祖蔭重重咳嗽兩聲。“馮汴休得信口雌黃,未出閨閣千金,清譽豈容你信口汙蔑!左右,與我拉下去掌嘴。”
兩名皂吏已經拖著馮汴向下走去,但此時才發現,這位看上去老實本分的商人,一旦拚命反抗,兩個強壯的公人,竟是拖拽不動。這看似單薄的身體下,竟蘊藏著極為強大的力量,以這樣的力量,殺死楊萬裏一個老人,也就不那麼奇怪。
“我從第一眼看見堂妹,就已經不可自拔地愛上她。這些年我為楊家遮風擋雨,幫楊家守著這片基業,還要出去搶生意。出城收債,遇到過山賊;在京城裏挨過黑棍,被對手請來的打行,在坊市裏追打。我從沒有叫過苦,就算是受傷,也是自己躲在房間裏上藥,不敢讓別人知道。京裏幾個大商號,都私下跟我聯絡過,有的請我去做掌櫃,也有的請我去當大夥計,有身股的。不管是收入前途,都比楊家這座小小的銀樓強的多。我為什麼留下?我不是為了我姑母,這爿家業姑丈不會留給我,我為什麼還要賣命?還不是為了堂妹?我知道,我配不上她,但是我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所以我恨柳長安,我恨不得殺了他!我身上長帶著一把刀,就是為了殺他準備的,尤其知道堂妹不喜歡他之後,我就已經做好準備,如果他不肯退親,我就給他一刀,讓他知道厲害!”
“一直以來,堂妹對我都很親近,我相信,她是喜歡我的。我這些年為楊家所做的一切,她也都看的清楚。她肯定知道,我是楊家唯一的指望,隻有我們成親,才能保證楊家家業不墜,這對我們都是好事。可是……可是我沒想到,居然橫生變故,堂妹居然戀上了一個陌生人。為了這個陌生人,堂妹已經瘋了!讓丫鬟私下打開後花園的角門,便於那人出入。可是她不知道,她身邊的丫頭,每月都拿我五兩銀子的月俸,對她的一舉一動,都跟我說的很清楚。雖然……雖然堂妹和那個人之間,還沒有什麼,但是照這樣下去,早晚會做出醜事!”
徐祖蔭此時已經明白,楊小姐不知在什麼就機緣下,結識了外麵的某個男子,芳心暗許,私下往來,竟不惜私會。但是這位小姐顯然對世道人心的險惡認識的不夠,身邊倚為親信的丫頭,實際已經出賣了她。
不單是馮汴,恐怕楊萬裏那裏,也得到了消息。去找柳長安退親,自然是為了自己女兒著想。但同時,楊萬裏也不會願意女兒做出有辱門風的事,所以,和自己的女兒強製換了房間。卻不想馮汴卻撞上來,釀成這一大案。
“我從丫鬟口內得知,敲窗是兩人約定的暗號,而當日,也是兩人約見的時間。我不能看著我心愛的女人,就這麼容易投入他人懷抱,憑什麼?憑什麼我為楊家做了這麼多,最後,她卻屬於別人!我也是人,我也有資格找我心愛的女人!我隻是想……想著一旦木已成舟,堂妹就隻好嫁我。我發誓,我會一輩子隻愛她一個,不會對她有一句重話,更不會有絲毫慢待。她隻有在我身邊,才是幸福的!沒想到,出來的是姑丈。他抓住我,還認出了我……他罵我打我這都沒關係,但是如果讓堂妹知道,是我……她肯定會看不起我。我一個大男人,怎麼能讓自己的女人看不起?我從身上拿出了刀,隻是想嚇一嚇姑丈,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