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她躲在走道最盡頭,在黃昏的餘暉中微微眯著眼。
看著這個和母親發生過激烈爭吵後,陌生男人的背影,走得如此急促而不甘。
也是從那時起,母親的眼神,似乎開始變得有些麻木而缺少生機。
有時在家裏會莫名的停下手中的事,徹底靜默著發呆,猶如一灘與外地徹底隔離的死水,再難以掀起太大的波動。
每當看到母親這種決絕的沉默,可以瞬間吞噬掉琪年內心所有的勇氣。
在她心裏播下不安穩的種子,開始長出扭曲猙獰的芽。
在時間的潤澤下,變得愈發富有意識與生命力。
當一個孩童逐漸對周圍所有感到質疑和迷惑,莫名衍生出的卑微感,自身卻不具備的承受力。
不斷遭到負麵情緒的反芻,她會開始懂得生命的自我釋惑,本是一場漫長而孤單的獨白,即使身邊最緊密的親人,也許並不能夠完全分擔。
學校的課程依舊琪年來說依舊是是簡單而枯燥的,習慣性忽略周圍的人和事,習慣性優異無可挑剔的成績。
養成的新習慣,是開始隨身攜帶各類不同的書籍,在任何時段需要的進行閱讀。
一個厚厚的淡藍色封麵軟皮本,用來做摘抄和記錄,母親穿著婚紗的照片,她悄悄地拿了出來。
被拿來放在本子裏,當做書簽。
照片上原本陌生男人的圖像,已被琪年細致地剪掉,用廢紙包好,扔進黑色的垃圾袋。
接近冬至時節,母親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旗袍店的經營上,也忙越來越繁忙。
相比於夏季,冬季對旗袍的要求更為嚴苛。典
雅大方的高立領或大翻領,采用貼身保暖的黑金棉,不失曲線與美觀,再搭配上好的皮草。袖口,領邊也要做上細致精美的點綴。
一件旗袍,整體花費的時間。比起春夏,也將近多了一倍。
南風小鎮到了寒雨,陰冷的季節。
琪年卻不喜歡帶上雨傘,甚至固執地拒絕著母親來接她。
放學時段,即使是大雨滂沱,也從不願安分地等待。她更像一隻頑皮的兔子,在雨中亂竄著,直到微涼的雨水浸染掉每一根發梢,每一寸衣褲。
可能下雨天,更喜歡覆在眼前的濃濃霧氣。唯有急速地奔跑,這個世界才會重新變得更加清晰。
偶爾也會幻想跌倒的時候,能有一雙寬大有力的手,將她扶起,耐心地注視,替她遮擋住全部。
這個強有力的幻想,是她情緒匱乏時強有力的鎮定劑。
是她逐漸長大的內心,對父親角色的空缺所產生的向往。是對沉和,甚至是對那個陌生又帶有敵意的男人,都多少抱有過的期盼。
即使有些蒼白而空洞的,卻也隱隱約約,真實地存在過,希冀著。
琪年時不時,仍會偷偷從家中帶出沉和寫給母親的書信,折成小小的幾頁,壓在課本下。
閑暇的時候,在草稿紙上的小段空白處,一遍一遍,竟開始不由自主地模仿起他的字體。
筆韌之間的臨摹,像在縷刻著一幅精致的銅版畫,勾勒出母親與沉和過往的細碎,直到變成腦海中更為鮮活的畫麵。
隻是在母親麵前,她會將這一切念想與渴望。
都愈發小心翼翼地隱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