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是健康的將士們住的,我們已經把得了病的隔離開來了。帶上口罩和手套,穿上白大褂,走這邊兒。”
李宗武說著話,從車前座上拿出了兩副手套和口罩還有白大褂,丟給了虞小樓,留下一套自己帶上。虞小樓從未帶過這種東西,手套和口罩都是洋人帶來的新產品,說是幹淨的很,能免得一些傳染的病。虞小樓照著李宗武的樣子,也帶好了口罩和手套,又把白大褂穿好了,跟著他走了過去。
營房原先是農舍,擴大了之後卻還是一間間的院子,又圍著所有的營房造了堵圍牆,這算是整個大營。虞小樓跟著李宗武從這個營房大院出來,走在路上,一路上的崗哨都跟李宗武敬著禮,好在虞小樓帶著口罩,穿著白大褂,像個醫生的模樣,誰也沒認出他來。
虞小樓地震腦袋,跟在了李宗武的後邊兒,越走越覺得後脊梁涼颼颼的,哨兵也越來越少,燈也越來越暗,他這一抬頭,發現和李宗武已經走過了好幾個營房大院,估摸著就要走到頭了,隻剩下了最後一個大院。
這營房院前死氣沉沉的,門口駐紮的兩個哨兵也帶著口罩,估計這就是得病的士兵住的隔離營房了。李宗武先走到門口,兩個哨兵朝他敬了個禮,虞小樓跟了上去,李宗武皺著眉,顯得很擔憂。
“晚上怎麼樣?”李宗武關切的問著門口的哨兵。
“不怎麼樣,最早得病的兄弟裏有一個死了,我們不知道是該燒還是該買,醫生們也拿不了主意。我們怕其他得病的兄弟知道了動搖軍心,把屍體就安置在單獨的房間了,兄弟們還不知道呢。”門口的哨兵搖著腦袋,歎息道。
“做的好,我帶這位名醫去看看。”李宗武言罷,邁步入院,虞小樓跟了進去。
一進了院,每間房都亮著燈,虞小樓能聽著從四麵八方發出哼唧聲和哀號聲,那是病痛在折磨著這些個士兵們。院裏彌漫著一股中藥渣滓的味道,麵前擺滿了藥罐和灶台,這是一整天都在熬夜,剛剛歇了火,可是聽著這病痛帶來的痛苦又無力的嚎叫,這藥恐怕是一點效果都沒有。
“病蟲兒走的可真不是時候。”虞小樓心裏這麼想著,抬眼一看,就一間房滅著燈,估摸著那間房就是停放屍體的房間。
虞小樓指了指那間滅著燈的房間,李宗武點點頭,深呼吸了一口氣,抬步朝著那間房走去。二人打開房門,一股屍臭撲麵而來,隱約還有吱吱的動靜,好像是牙齒摩擦的聲音一般。這般悶熱的天氣,屍身若不立馬入土,恐怕放一個晚上,就要變得惡臭無比,盡管臉上的口罩隱約擋下了些,但還是讓虞小樓覺得實在難聞,令人作嘔。
李宗武打開了燈,燈一亮,這屋裏的景象慘不忍睹。二人看著屍體上蓋著密密麻麻一層的黑色,燈一亮這些蓋在屍體上的玩意兒,爆發出一陣子尖銳刺耳的叫聲四處逃竄而去,是一隻隻黑色的老鼠。
老鼠不僅帶來了病疫,它們還啃屍體。待老鼠從牆角破洞逃了個一幹二淨之後,眼前的屍體早已經麵目全非,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好的了,衣裳也被啃破了,渾身上下血肉翻動,活像一灘堆起來的碎肉。
虞小樓捂著嘴憋住沒吐,一直麵不改色的李宗武也動了容。他顫抖著一點點向屍體靠近,虞小樓拉住他,又被他甩開,又拉住,又甩開。李宗武在抖,他不是怕,他在心疼他的兵,沒戰死沙場,卻死在了自家的大營裏,就連死了,屍首也要變成這副模樣。
李宗武盯著屍首,他的眼眶通紅,虞小樓猜口罩掩蓋之下,大概是一張正強忍著痛苦與難過的臉。
“何洋......”
“李副官認得他?”虞小樓有些訝異。
“出生入死的兄弟,一起從死人堆裏爬出來,我哪一個不認得?”李宗武紅著眼轉過頭看向虞小樓。
虞小樓知道李宗武心裏不好受,但是眼下不是感時傷事的時候,他看了看方才老鼠逃竄的牆洞,走了過去,牆洞不大,但是卻不像是年久失修而造成的。虞小樓蹲下身自,看了看牆洞,把手伸了進去,裏麵空間不大,但是摸著四壁平整,虞小樓眉頭一皺,立馬站起身來。
“這牆洞是人挖的!”虞小樓壓低了聲音,李宗武聽得眉宇之間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虞小樓的話就像是落案的堂木,確定了他的猜測,這軍中的疫情,是有人有意而為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