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生總有幾次大的失誤。那幾年,我有兩大失誤。第一大失誤是1969年回家訂婚後,沒有把未婚妻一塊帶來。沒想到10月份,兵團突然下來文件,為貫徹中央“五四”指示精神,兵團農場職工以後接來的家屬一律不再安排工作,組織參加五七集體生產。我一聽這消息就傻了眼,原來農場職工家屬一接來就可以當職工,這意味著付潔清來了後,安排不上工作了。我知道,她願意來新疆的主要目的就是想參加工作。因為當時在家鄉回鄉知識青年想工作是很難的,現在政策突然變了,她來了後工作不上,這豈不是耽誤了她的前途,我立即寫信給她,告訴她這一不幸消息,並告訴她,為了她的前途,如不願來了,我也決不勉強她。沒想到她接信後,態度很堅決,說是既然訂了婚,她決不反悔,來了後就是參加不上工作,跟我吃苦受累,她也心甘情願。既然她有這樣的態度,我也無話可說了。1970年春節後,她一接到我寄去的路費後,就如期來了。“五一”節我們就簡簡單單的結了婚。隨後就走上了“五七”道路,參加了生產隊家屬集體生產勞動。開始種瓜種菜,以後又種棉花,積肥、拉沙、挖地、澆水、拾花……什麼農活都幹過。她能吃苦,也很巴家,為了給家裏多掙點錢,每天不知疲倦地拚著命幹,上班比人家早,下班比人家晚。就是懷著七、八月的孩子,挺著大肚子,還在地裏挑沙子掙工分,她很好強,我不讓她這麼幹,她不聽,每天仍是早上班、晚下班。我那時學校工作也忙,我倆為此常常吵嘴。想一想,她還不是為這個家嗎?我那時工資才38。92元,特別是有了孩子後,一家人光靠我那點工資是過不好日子的,她是想多掙點工分多掙點錢,那時候農場參加集體生產的叫“五七”戰士,當“五七”戰士勞累不說,身份還比職工低一等,我真後悔沒有讓她一塊來農場。那時生活是艱苦的,當時做飯靠燒柴,星期天我倆就到沙包裏打柴禾。沙包裏戈壁灘上長滿了野生的琵笆小灌木,是做飯的好柴禾。早上出發,帶上幹糧和水,夏天,沙包裏熱得象火烤,打柴禾時渾身淌汗,不停地喝水。下午打好柴禾回家,我挑一挑,,她背一捆,一路上步履艱難,感到越挑越沉。小時候在家挑煤炭,結婚後在新疆挑柴禾,真是與扁擔有緣。到了秋天,棉花包穀收盡。我和潔清又到地裏砍棉花杆、包穀杆,往家裏搬。家門前柴禾堆得象小山一樣。離開農場時,還剩下一大堆柴禾。那時,農場主要吃包穀麵,白麵很少,大米根本沒有,而且肉也買不上。我們每次回家探親,都要挑一挑大米和臘肉回新疆。後來,知道一些職工偷偷到沙灣四道河子公社老鄉那裏用麵粉換大米、買肉。我找著他們,星期天也跟著他們,騎著自行車帶著麵粉去換大米,買肉。每次去也是提心吊膽,怕被公社幹部抓住。好在我每次去都平安而歸。從此家裏的生活也得到了改善,幾乎每個星期都可以吃一次大米飯了。
第二次失誤是一次痛心的失誤。那是我作為父親的失職。我們的兒子不幸夭折了。我們七一年有了大女兒,妻子回老家生了後就放在娘家了。七二年生下老二,是個兒子,長得很可愛,在隊上人見人愛,見了後都要抱一抱。快滿一歲時,在隊上托兒所,阿姨給他喂了一塊生豆腐,下班後接回家就拉肚子,抱到隊上衛生室看,衛生員小金說是消化不良,拿了一些藥吃,第二天還是拉,小金又給了一些藥吃,但還是不好。我那時是工作狂,白天在學校忙工作,晚上又到學校給老師開會。對小孩的病也沒怎麼管,隻想著家裏有愛人看著,隊上有衛生員治病,小孩拉肚子是常事,出不了大事。沒想到衛生員是個不學無術的人,而且沒有責任心,她隻管拿藥,也不給小孩做檢查,連體溫也沒量一下。實際上,小孩吃了藥後,越拉越厲害,已拉脫水了,而且又患上了肺炎。第三天,我們發現小孩又發高燒,鼻翼直動,才慌了。我騎上車子,帶著小孩和愛人趕到處部醫院,醫院兩個小兒科醫生檢查後,就責怪我們說,小孩病得這樣厲害,你們當父母的咋不早點送來!於是醫生立即打吊針搶救,醫生說,小孩的病很不好治,治肺炎加重脫水,治脫水又要加重肺炎。你們隊上的衛生員也太不負責任了。搶救到中午時,小孩精神好轉,還對著我們笑,能吃點東西了,懸在心上的石頭落了下來。可是沒想到下午五、六點鍾時,小孩病情突然惡化了,醫生搶救也沒搶救過來,竟然死了。愛人哭得死去活來,我也哭了,心裏象刀割一樣疼,我恨衛生員,更恨我自己,我後悔沒有早點把孩子送到醫院來,自己斷送了兒子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