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到沙灣縣城三道河子,我們就下車了。那時的沙灣縣城隻有幾十間平房,比起家鄉的縣城差遠了。下車以後我們到沙灣車站想買去下野地的班車,可沒有班車,隻有步行或者坐拉貨的便車。正發愁時,碰上了兩個下野地第三農場的人,他們也想等去農場的便車回去。我們一聽,高興極了,總算路上有伴了,不然還要走冤枉路。他們是農場一隊的,他們不認識譚某某,但知道譚某某所在的七隊。他們叫我們跟著他們就行了。等到半下午,也沒有去農場的便車。他倆說看來今天不會有便車了。於是決定步行去下三場。我們吃了飯跟著他們離開了三道河子沿著公路向西走去。這兩個人高個姓黨,甘肅人,矮個姓王,河南人,他們到瑪納斯河邊找鈴鐺刺,農場紮磨地用的耙子。我們走到一個叫安集海的地方,就離開大公路由西轉向北了。一路上,也沒有人家,隻在遠處有點點燈光閃爍,偶爾聽到幾聲狗吠聲。我們走了很久很久,腳累得越挪越慢。天快亮了,我們終於走到了下三場一隊,他們工作的單位。他們安排我們在集體宿舍睡了一會。天亮起床以後,姓黨的給我們送來早飯,讓我們吃過飯後又送我們到前麵的大路上,告訴我們,順著大路往東走,前麵是場部,過了場部再往前走一會就到七隊了。
我和蔣某某順著大路走了大約一個多小時,終於走到場部門口,門口牌樓上有著“農七師下野地第三農場”幾個大字,上麵是“新疆軍區生產建設兵團”一行小字。這時大門口一個人出來,我上前找他問去七隊的路,他很熱情,告訴我們往東走。正說著,從裏麵出來一輛小毛驢車。那人說,這是七隊賣牛奶的車。說著他跟趕車的人說好,讓我們坐了去七隊的毛驢車。沒想到幾個月後,我竟成了這毛驢車的趕車人。
到了七隊後,趕車人把我們帶到了譚某某家,見著了譚某某夫婦。譚某某父母在川主街開齋鋪(糖果店),與我們家前門斜對門。但他在鄉下務農。過去我見過他,但沒有說過一句話。聽說他在解放前當過偽軍官。他與我的父親曾同過學,同在我的伯父手中讀過書。他的兒子和我同在開二中上學,學校停辦後到新疆找父親安排了工作。我的幺老子與譚的妹妹是好同學,所以我們兩家很熟,過去我還給他寫過信,但沒接到他的回信。
譚叔叔熱情地接待了我們。問了家鄉和我們兩家的情況。吃過晚飯後,談到來新疆找工作的問題。他說,現在這裏不收人了,所以接到我的信後,也不好給我回信。我們一聽,頭上象澆了一盆冷水。難道我們還要回去嗎?回去怎麼交待,再說回去也沒有路費。真後悔不該貿然行動。後來,譚叔叔給我們想了一個辦法,叫我們自己到場部找人事科,就說來這裏投親戚找工作,結果親戚調回口裏了,回去又沒有路費,請場裏安排做個臨時工。要是他們不安排,就賴在辦公室不走。他說,其實農場現在也有安排新工人的,隻要是有當官的關係。他的關係不行,由他出麵,反而不行。
第二天,吃過早飯,我和蔣步行到場部,進了大門找到場部機關人事科辦公室。我們猶豫了一陣,最後還是鼓起勇氣推開了人事科的門。一個滿臉笑容的女同誌熱情地接待了我們。我們按譚叔叔教給的話,說了我們想參加新疆兵團建設,想找工作投親不遇的情況,女同誌詢問了我們的情況,特別問了我們的文化程度,我們說是高中生,她聽了說,好,我同情你們這些有文化的青年,隻是現在農場不招收新職工了,最後,她叫我們等一會兒,她去找首長反映一下我們的特殊情況。一會兒,她回來了,帶著我們到政治處主任辦公室見一個姓張的主任,張主任詢問了我們的情況後,問我們,你們想幹什麼工作?我回答說,想學技術。張主任笑著說,好啊!理發喂豬都是技術,你們願意去嗎?我們回答說,願意,幹什麼都行。那時我心裏真的這麼想,隻要讓我留下來幹什麼都願意,決不吃回頭草。張主任說,你們是高中生,在農場好好鍛煉,以後會有出息的。就這樣,張主任把我們留下了。這時候,懸在心上的一塊石頭才落了下來,心裏激動得直說謝謝。當時,農場高中文化的還不多,這恐怕是他們愛人才,留下我們的原因。女同誌又帶我們到人事科填了一張職工錄用登記表,給我們開了一張到七隊當試用工的介紹信,我們在新疆終於找到了工作。後來我們才知道,那個女同誌叫白玉華,那個主任叫張致興。是他們改變了我們人生的命運。我們一輩子從心裏感激他們。我曾經在西瓜剛下來的時候,給他們送過幾個西瓜,以表示感激之情。沒有多久,他們都相繼調出了下三場,就再沒有他們的消息。在那個年代,沒有戶口的外地人能找上工作,隻有在新疆才可以辦到。新疆最先對外開放、廣納人才。新疆之所以發生曆史性巨變,與這項政策的實施有很大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