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半個月後,柔夏一戰開始,上官紫才明白,薑翊軒說的,也並不沒有道理。而薑翊軒也同時認可了上官紫的話。
半個月來,薑翊軒命上官紫領著三隊訓練。三隊,隻是順字軍中一支小隊伍,隻有一百來個人。
上官紫不知道薑翊軒這樣的安排是為了什麼。
她也不問,她不再和薑翊軒說話,見了麵,也是連哼都不哼一聲,就擦肩而過。
上官紫的傷勢逐漸好轉,有一次薑翊軒和幾名軍官走來。大家有說有笑。
薑翊軒有心事,不似往常那麼熱鬧,但臉上也帶著笑,聽人說著什麼。
他們從上官紫的營帳前走過。
薑翊軒的步子遲疑了一下,眼睛往上官紫的營帳方向撇了一眼。但他沒有站下,和同伴們一起走了過去。
巧在上官紫正出營房,掀開簾子,看見薑翊軒過去的身影,她麵無表情,領著江南向三隊走去。
半個月很快就過去,在戰爭來臨的前一天。
夜深沉,萬籟俱寂。
上官紫躺在軟榻上,無法入眠。
她耳畔響著薑翊軒在幽穀懸崖上端和她說過的話:“如果注定要死,就讓我們死在一起……”
一滴清淚從上官紫的眼角滑落下來。
夜深沉,萬籟俱寂。
薑翊軒躺在軟榻上,瞪大眼睛盯著帳頂。
他的耳畔響起自己在幽穀懸崖上端和上官紫說過的話:“如果注定要死,就讓我們死在一起……”
他抬手,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掌。這隻手,曾經緊緊握住上官紫的手。
他有些懊惱,扯過被子,蒙住了頭。
夜深沉,萬籟俱寂。
江南已經沉沉地睡下了,這半個月來,見上官紫和薑翊軒冷戰,屬她最高興了。
沒有想到,戰爭會在江南沉睡的這一晚,在靜靜的、乳白色的大霧中降臨。
兩軍相遇,如石相撞,撕殺在一片草甸子上展開。
上官紫不明白薑翊軒為什麼讓她隻帶了座下三隊的軍士們守著自己的戰馬,而不讓上戰場。
她看不見遠處的撕殺,隻能聽見撕殺的呐喊聲隱約傳來。
江南一遍一遍拿嫩綠的草喂著自己的馬。
隊主老趙看著撕喊聲傳來的方向,很認真地聽著。
上官紫知道,老趙一直很想衝向戰場,所以,認真地一遍一遍聽著前方的嘶喊聲。
她摟著幽夜冥的脖子,也在聽前方的嘶喊聲,擔心著薑翊軒。
馬小俊縱馬來到三隊的待命處,大聲叫道:“秦木蘭!”
上官紫迷茫著回頭看了一眼馬小俊。
馬小俊身上的血跡,一下讓她打了個激靈,她朝馬小俊跑去。
馬小俊大聲道:“將軍有令,三隊準備出戰!”
馬小俊說完,一扭頭,打馬衝下山坡。
終於要上戰場了,她衝三隊喊道:“三隊,全給我上馬!”
三隊的紛紛操槍執劍上馬。
她跳上馬背,深呼吸了一口氣,一拍幽夜冥身子,衝下山坡。
在她帶著三隊衝進戰場時,薑翊軒正攻打進入埋伏圈的柔夏軍隊。
一聲鼓響,角號淒利,箭矢亂飛,如線織天,就跟天羅地網一樣,罩住了柔夏軍隊。
柔夏國人是勇敢的,寧死不降的性格導致與中原軍隊展開生死一戰。
刀槍劍戟,你來我往。
柔夏軍倒下一個又一個,在垂死掙紮邊緣,依然沒有一個人投降。
上官紫和三隊的人相互看著,然後和所有的夥伴一樣,用操練中學到的那些方式,去贏得主動,打擊和消滅對手。
而上官紫,則在麵臨這場戰爭的時候,完全失去了主張。
她不知所措,任胯下的幽夜冥打著轉兒,向四下看去——
老趙揮動大刀,惡狠狠地劈倒一名柔夏兵,血濺了他一身,他的表情是非常痛快的,然後撞開對方一時失重的坐騎,朝拚命抵擋柔夏人砍殺的同僚衝過去。
胡成將長槊用力捅進一名胡夏兵的肚子,出來的時候還帶出了白花花的腸子。
一名順字軍的士兵被柔夏兵砍中,慘叫了一聲,沒有倒下去,揮劍劃出一個弧形,柔夏士兵倒下了,他才咧嘴一笑,跟著倒下。
還有一名順字軍的士兵被箭射中,從馬上滾了下來,滾到江南的坐騎邊,呻吟著掙紮著,奮力站起身來,還沒站穩,被柔夏士兵補上一刀,腦袋一歪,掉了下來。
江南嚇得立刻閃身挪開,人也跟著從馬上滾落下來。
血遠遠地濺來,濺上了江南驚恐的臉。
江南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滿手的鮮血,突然地嘔吐起來,怎麼止也止不住。
上官紫也被震驚住了,這是她第一次接觸戰場,看見這麼多人搏殺,以前她殺人,多半是一刀解決,鮮少有血腥場麵,可是現在,她眼睜睜看著一個一個被砍掉了手,被砍掉了腦袋,被捅穿了肚子,被削去了耳朵。
上官紫有些不能駕馭坐騎,這樣的場麵,她一下記起秦王府滅門那天,血花四濺,一個一個倒下的親人死不瞑目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