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昊不在,陪同錢江出巡的是市府辦副主任秦正明,比汪昊還大幾歲,戴一付寬邊眼鏡。他平時主要負責給領導寫講話稿,寫文章是一把好手,處理事務就顯得不夠靈活。他剛才明明看見汪昊眼裏掛著淚狗血淋頭地離去的,這會兒還哪壺不開提哪壺地問錢江要不要通知汪主任隨行,結果招來一句斥責:“離了他地球不轉了!”在醫院門廳外上車時,他居然挾起公文包想上錢書記的奧迪車,他想的是在錢書記身邊好隨時聽侯吩咐,旁邊的一個工作人員拉了他一下向前麵努嘴道:“人家錢老大和梁軍醫坐一起,你去湊啥鬧熱嘛?”
前麵奧迪車旁,已經脫了白大褂的梁軍醫正拉開後車門,扶著錢江先坐進去,然後她揭了軍帽,埋下頭,撅起把軍褲繃緊了的臀部鑽了進去。
秦正明恍然大悟,和那個提醒他的工作人員坐上後麵的工作車說:“龜兒這些事原來都是小汪在安排,我確實把握不好分寸。”那個工作人員又提醒他現在應該主動去請示老大想到哪裏視察?然後你這邊就通知那邊的主要領導迎接。
秦正明又屁顛屁顛地跑到前麵奧迪車邊請示來了。
錢江也拿不準去哪裏,坐在旁邊的梁軍醫提議隨便看一下救災安置點,也不要通知所在區域領導,不然看不真實。
“可以,”錢江爽快點頭說:“聽你的,你說到哪裏就到哪裏。”
梁軍醫好看的長睫毛動了動說:“一環路安置點。”
一環路外安置點一眼望不到頭的救災帳蓬密密紮紮地鋪開,大門口懸掛著兩條紅底白字的大幅標語:地震無情人有情,黨的恩情比海深。
為了防止發生新建小學的不愉快,梁軍醫讓秦正明從門口地攤上買來涼帽墨鏡,一行人打扮得像特務一樣進入安置點。
已到午飯時分,他們直接去了食堂。
災民們正密密麻麻地依順序排列在大約七八個小窗口前領取飯菜,每個人一碗飯一份炒白菜,菜裏麵拈得出兩三根比衛生筷還細的肥肉絲。
“連湯都沒一口啊?”戴著涼帽墨鏡混在人群中的錢江看看人們手裏端著的可憐的飯菜,忍不住發問:“這安置點的夥食是有標準的,政府專門拔了款的,咋會這樣呢?”
“還湯呢?”一個捧著飯碗的災民打量了一下錢江說:“日他媽我們連煮飯的米湯都喝不到,米湯都倒在潲水頭拉去喂豬了,我們連豬都不如!”
錢江驚呀得說不出話,他旁邊的梁軍醫悄悄說:“上次打架受傷了的災民在我們醫院講的時候我還不相信,唉!”
“咋會米湯都不拿你們喝呢?”依舊戴著寬邊眼鏡的秦正明上前問道:“每個人一天十幾塊錢,聽說生活開得好,三菜一湯的嘛?”
秦正明雖然也頂著白涼帽,但他挾著公文包,形象語氣已經暴露了身份,有個災民試探著問了一句:“你們是不是上級派來的?”老實的秦正明張口結舌,臉上的表情卻沒有否認,這一下惹來了更多的災民,七嘴八舌地向他訴說:
“我們也曉得是一個人一天十幾塊錢生活費啊,可是他們不拿那麼多給你吃的嘛!早晨就是一碗稀飯一個镘頭,中午晚上就是你們看到的這樣子,一碗飯一小瓢菜,吃得飽吃不飽都就這麼多。狗日他們夥食團的跟這安置點管理人員在後頭邊就大桌子的菜敞吃,還有酒喝!”
“上回就是為吃米湯打起來的,這裏麵的保安又衝過來打我們,打錘憑傷斷嘛,夥食團老板是被砍了一刀,可是我們的人也遭砍了噻,都是到部隊醫院去醫的,但是派出所光抓我們的人,弄過去打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