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1)

我們現在位於國家北境邊緣的梧桐區,這裏是所有嚴寒的盡頭,每年維持六個月的冷冬以及六個月的酷暑,與鄰國僅一片山脈之隔,其中最高的一座山峰叫做布納莎,山腰弧度圓潤,而後陡然上升,山頂常年封雪,遠遠看去有如少女純潔的肩臂和脖頸,散放出一種無法捉摸的青澀性感。古籍記載,梧桐區曾被叫做“悲鳴之城”,原本荒無人煙,也無動物群居,僅有鬼魅夜半出沒,在叢生的枯木林裏戚戚作響相互為伴,而自朝代更替、社會動蕩以來,這裏滿是被貶謫流放之人,他們被國家的君主遺棄在這極境裏,傳說不論男女老幼,每晚森林深處的啼哭聲此起彼伏,滲入黑夜,凝聚的悲傷之氣攝得鬼魂尚不敢作聲。在這裏服役的人,或罪有應得,或含冤受屈,他們被迫開荒勞作,以求生存,終此一生,無法回到家鄉,亦窮極一生,惶惶地等待赦免罪惡的旨意。南方人把他們叫做“北奴族”,隻因被裁定為“有罪之人,擁禁忌之名,眾人不得視其眼,聞其聲,乃汙濁之流,末等也。”他們的親人無不為此感到羞愧,將其名字從家族譜中隱去,從此他們成了沒有故鄉的孤魂,歸宿又豈在這冰冷之地,大部分人在這精神酷刑中鬱鬱而終,即使是在他們死後,墓碑也一律朝向北方,不能讓南方的先祖所看見,世人對他們的冷酷和厭棄至如此境地。

梧桐區麵積與南方的楓香區、黃槿區、石栗區、椰木區總麵積相當,而生活在這裏的人數量卻不及南方的百分之一,南北之間有一條明顯的界限,叫做靈薄河,此河以南,氣候溫和,陽光雨水充沛,四季分明,多為現代工農業,南方人生活安逸優越,此河以北則極端兩季,幽閉荒涼,仍以農耕為生,農夫們日出即攜帶農具,行走至僅存在布納莎山底的一片沃土農作,黃昏而歸,妻子為其洗去疲乏,與家中小兒老母共繞天倫。部落之中的每家每戶,僅靠飼養家禽及夏季所儲藏的果實糧米自給自足,他們是近代曆年北遷之人的後代,先輩們一路馬不停蹄,跨越靈薄,來到這裏紮根土壤,期盼重獲新生,他們中有些是逃脫禁錮的丫鬟***有些是臭名遠播的江湖術士,有些是貪腐敗露的仕宦官員,有些是逃避刑罰的亡命之徒,在此處生息繁衍,曆經了幾個世紀,在原始的清田中洗淨鉛塵,沿襲淳樸至良的品性,逐漸與南方隔絕往來,隔閡甚深,直到三年前南方才修了第一條連接楓香區和梧桐區的彎曲公路。

鄰國的權貴卡拉明瑞家族因罹患熱症,需要長期生活在冰冷環境,支付了一大筆錢後獲得梧桐區兩公裏內的入境特準,在布納莎的半山腰處興建療養住所,當時布納莎還沒有名字,僅因靠近邊境,山腰平坦而被選中,花費了兩年的時間才建起了一幢四層樓的巨大別墅,前後皆有果園農場和草地,Porla公爵極愛其夫人,願以她的名字命名,叫做“聖安斯莊園”。莊園采用的是鄰國的建築風格,到處是打磨光滑的圓潤大理石和卡拉明瑞家族所特有的貓形的雕塑,貓的夜視眼能在暗夜裏反射光亮,曾在政治的暗殺風波中顯示奇跡,挽救了公爵的性命,從此家族大興,信奉貓神。每年冬季來臨,卡拉明瑞家族一行人就搬來莊園躲避熱症複發,梧桐區裏的孩子總爬上雪坡,看著衣著奇怪的人騎著馬住到山上的大房子裏,大人們忙捂住孩子的眼睛,告誡他們那是地獄裏的牛頭馬麵,會帶來不詳和疾病,千萬不可和他們對視,否則就會丟失魂魄,在冰雪中遊蕩,再也不能回家。

卡拉明瑞家族僅維持了20年,就隨著公爵的病逝和族人的熱症加劇而衰落逐漸消失了,遺留下孤獨的聖安斯莊園,它依然是一座年輕的莊園,在烈日和冰霜交替中神秘的若隱若現,公爵夫人臨死前請工匠加固莊園的每一處,並吩咐畫師,為家族內的所有成員畫像,相框必須嵌入旋轉樓梯邊的牆上,她為家族的衰敗而痛惜,當她掛上自己的畫像時,她許了一個願望,希望所有失散及死去的親人們不再顛沛流離,能夠依附於這些畫像,得到永恒的歸宿。國家決定將它改造成一個孤兒院,倒也尊重遠去的先人,稱:聖安斯孤兒院,但因地域隔離,沒有人願意來這裏做輔導員,這所位於北境的孤兒院遭到冷落,初期近乎閑置,而後的幾年,國家隨機安排孤兒前來,在教工方麵,靠發放不菲的津貼,得以吸引自願前來的成年人,無論有無執教資格證,皆可任職,並得到了前佑安福利院院長Pearl女士的主動申請,Pearl有將近30年的經驗,也是位虔誠的基督徒,被委派做院長後,延續了當初莊園主的規定:每個新進莊園的人,都會由公爵夫人賜予新生姓名,並承諾將一直使用。我們的故事就發生在四個孤兒的身上,進入聖安斯,是她們一生的幸運和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