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做女人難啊(3 / 3)

哦,是啦。馬騎豹很快省唔出了原因——兩天前那頓“家宴”,充分發揮了作用。啊哈,是的,正趕上是一個節日——國慶節。

老師,和那兩位傳授他廚藝的樓下的老娘們兒,大夥都來啦。

“大過節的,來,咱們一塊熱鬧熱鬧。”其中一個老娘們兒上門去,把於娜拉也請了過來。那天,馬騎豹還真算“表現得不錯”——一桌的飯菜,來客都挺滿意。

也不知怎麼弄得,於娜拉被大家安排在馬騎豹的身邊坐下。老師和那兩個老娘們席間嘻嘻哈哈,不時講些小區裏的家長裏短的趣聞,既能佐餐,又可活躍氣氛。其中一個女人不僅性格開朗,還長著一對兒大大圓圓的“貓眼”,那對滾珠似的貓眼還頻頻輪流著、意味深長地瞟著馬騎豹和於娜拉。讓他們由莫名其妙很快就耳熱心跳。

而老師則左右著席間的局麵,“點到為止”,絕不會讓這次宴會上每一個角落,發出急於求成的信息:

“心頭鏡,慢慢磨,學問功夫細細做。······抱元守一,不溫不火。大道無言,張口便錯。水到渠成,瓜熟蒂落。世態炎涼經曆過,得失是非已看破。不急,不燥,不爭,不說。”見大夥若有所思,老師笑笑,“這是我看到的一段網文,精彩吧?”

包括馬騎豹和於娜拉,大家無不折服。

“來,同誌們,祝我們——安度晚年。幹。”老師帶頭講杯中的紅葡萄酒一飲而盡。看看於娜拉,慈祥和藹地笑了。在他眼裏,這位雍容華貴卻並不漂亮的女人,“腦子也不太靈光”。

然而,“不管怎樣,吾友馬騎豹此番宴請,堪稱一次卓有成效的進步!”老師開心地想。他相信馬騎豹會一步一步地走向成功。

那天馬騎豹的“家宴”無疑是取得了成功的。使大家開心的不僅是美食,還有當然晚上彌漫在室內的溫暖、和諧的氣氛。

有朋友多好啊!人們都享受著這種可愛的氛圍。

大家相互交談的真摯的表情,並且以行家裏手的眼光,對桌上的菜肴進行著公正的評價。

老師覺得,應該暗暗為馬騎豹的廚藝方麵的突飛猛進慶祝,為此他使勁嚼著一塊雞肉,以此來表達他對馬騎豹未來的更大成功而欣喜。

兩位曾任廚房教頭的女士,也破例各喝了一大杯紅葡萄酒,頓時“兩朵紅雲上臉來”,隨之說話便放肆起來,仿佛馬騎豹已經和他的芳鄰之間已經發生了什麼精彩的事情。

啊,這種家人般的和善、關切和親密是一種多麽高尚的情感!啊!隻要人人都獻出一點愛,整個世界將變得······充滿陽光。馬騎豹也喝了不少的酒,酒精刺激的一興奮,他就很想把那句歌詞當眾唱出來,隻是一時記不得歌詞啦,隻好在隻是在心裏想了又想。

一個風和日麗的禮拜天。

於娜拉忽發奇想——超市買的速凍餃子吃膩歪啦,為什麼不自己做做?說來慚愧,活了五十多年,包餃子,這個女人必須會的活計,自己居然沒幹過!

沒關係,趕緊研究研究,肯定能行。不就是和麵和拌餃子餡嘛!於娜拉一向自認是一位聰明女人。而聰明女人是斷然不會被包餃子這點兒小事兒給難住的。

最初的工作還算順利,麵和好啦,餃子餡也完成啦(買的現成的攪餡,然後剁碎兩顆大蔥,再放進作料,略加攪拌,完成。)。於娜拉歪著頭看看,又湊近餃子餡聞了聞,還不錯,而且頗有成就感。那麼,就繼續往下進行吧。

隻是,往下操作、進行起來,她發現後麵的細節困難重重。

動腦筋,想辦法,大膽實踐······可還是不能圓滿成功。

咳,萬般無奈,隻好找別人幫助一下,解決問題吧。

“馬師傅,我想求你點事兒······”在樓道裏徘徊一陣了的於娜拉,等到了馬騎豹的出現。

“哦?有事兒您說話!”

“我吧,想學著自己包餃子·······可是,總捏不住那餃子的口。包完啦,放在那,可一會兒它就又自己張開口啦······”於娜拉難為情地說出她的困惑。

“好好,咱們看看怎麼回事。”馬騎豹隨於娜拉走進她的廚房。

挺寬敞的廚房已經被於娜拉鼓搗得亂七八糟:擀麵板上鋪開一張薄薄的“大餅”,那上麵放著個小茶碗兒,幾個用它扣出來的“餃子皮”厚厚圓圓,像是某種機械加工出來的物件。

“這······”馬騎豹用另一個時代的目光,瞅瞅這個家裏的“中年婦女”,一個老娘們家,連餃子都不會包?不可思議!

真是拙的可以!他心裏罵著,又覺得忍俊不禁。好嘛,用茶碗扣餃子皮兒!這娘們,虧她想得出來!能想得出這招兒的女人,還真不能說她是個十足的蠢貨!

“您······琢磨什麼呢?”於娜拉歪著頭帶著幾分天真地問。她那嬌憨的樣子讓馬騎豹感到這女人,有時候,其實······也挺可愛。

“嗯嗯。”馬騎豹掩飾著自己的想法,連忙洗了洗手。然後上前,動手幫助她“收拾殘局”:他先是遲疑了一下,把那茶碗拿開。然後略作思忖,伸手將那張“大餅”團起來,在麵板上揉了揉:您的麵和的太硬啦,簡直可以擀麵條了!他輕歎一聲,在麵盆裏,用手指一邊戳著,一邊往麵裏一點一點地摻水,揉麵,待到他覺得麵軟的合適了,撒點補麵,揉好。

稍稍停了一會,馬騎豹讓那麵團“形一形”。然後他便又將那塊麵放倒麵板上,用菜刀在那麵團的旁邊切下一長塊麵,隨後又將它揉滾成細長一條,均勻地切出一個個的“劑子”,然後他熟練地擀餃子皮,包餃子:

“你的餃子麵——和的太硬啦,用的補麵也太多,所以捏不上嘴。來,給你,我擀的這個,你看,肯定能捏住。”

於娜拉出神地觀瞧著馬騎豹的這一係列動作,不免羞羞慚慚地垂下眼簾。在馬騎豹的建議下,她繼而開始跟馬騎豹學著擀皮,包餃子······一時間,於娜拉恭恭順順,像個聽話的小學生一般。

想不到,兩個人倏忽之間,便一下拉近了距離,並且開始了那種“越走越近的”交談。

餃子煮熟了。馬騎豹當然也受到盛邀,於是他坐下來和於娜拉一起吃餃子。

這是一個溫和的中午。遠處的大海方向不斷刮來的徐徐的海風,吹拂著樓下的鬆樹林的樹梢。藍天上的白雲在輕輕地漂移。於娜拉感受到一種淡淡的流放感,又因為這樣一個樸實可親的男人在自己身旁,讓她覺得踏實、安全。

室內的氣氛是安寧而恬靜的,是那種典型的“同在異鄉為異客”和“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傳統式的。

此時,馬騎豹很想對於娜拉講一個溫暖人心的故事。隻是一時想不起來,馬騎豹便輕聲細語地介紹自己的大半輩子的種種漫長而又平淡的經曆。他應於娜拉的問詢,談起了自己的三個女兒以及三個一心覬覦自己的“那點兒錢”的姑爺。

於娜拉女士便本能地分享著馬騎豹先生的義憤。

接下來兩人又都動情地談起了各自的家鄉。

每個人都是對自己的故鄉有感情的,特別是離開故鄉以後,這種思鄉之情竟會來得更加情深沉更加強烈。故鄉的諸多的可愛之處,也都“失去方知好”地油然而生啦。比如那美麗的景色啦,那熟識的親友啊,那些別的地方沒有的可愛的風俗習慣啦······馬騎豹都講到啦。

此外,馬騎豹還講起了那大森林裏的種種奇妙之處:

“在我們林區啊,許多蔬菜不用種的,當然也更不必去買。因為人們家裏的菜園子種的菜,森林裏都有!家裏有蔥、薑、蒜,有白菜、蘿卜,嘿嘿,山上的森林裏就有野蔥、野蒜、野白菜,至於黃花、木耳、蕨菜啥的,就更不必說啦!”

馬騎豹講著講著不禁眉飛色舞的。於娜拉聽著看著,心裏感動著——這個老馬,說起家鄉來神采飛揚的,就像女人說起自己心愛的孩子······咳——東北大森林,聽聽這麽一描繪,就變得多令人神往啊!

馬騎豹說著說著,不由頓時又自我警覺起來,他覺得現在應該有所收斂——你把老家那嘎達說的那麼好,人家要是問你,既然那麼好,那你為啥離開那裏,跑到威海定居呢?你該咋整?咳!

其實於娜拉不會這麽問的。她隻想說,有機會,帶我去那裏玩玩吧!隻是,現在還沒有“發展”到那個份兒上唉!

這位北京女人的想法,馬騎豹是無論如何也猜測不到的。於娜拉想到了幾十年前,她在內蒙農村當知青插隊的那幾年。

咳,當時的知青,生活得比當地農民還慘。

在她們呆的那個生產隊附近,也有國營林場、農場。那裏的職工什麼的,較之農民,那可不是優越得一點兒半點兒唉!

假如那時候,就是最初還沒有知青選調進城消息的時候,當時上麵還號召知青“紮根農村,幹一輩子革命”的時候,自己要是有像馬騎豹這樣的“國家正式職工”肯娶自己,那······別說像馬騎豹這樣的男人(年輕時肯定挺帥哦),就是個瘸子、柺子、獨眼龍等有點殘疾的家夥,自己也會感激涕零地立即答應的呢!

於娜拉一時神情恍惚起來,竟忘情地盯著馬騎豹的臉看,看,看癡啦。她想象著這位馬騎豹先生——年輕時的模樣。

她想象著如果時光倒流,一副倒黴相的插隊女知青於娜拉,與意氣風發的林場男職工馬騎豹站在一起,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景?

馬騎豹呢?假如他知曉了此時於女士的“思想活動”,他會如何,如之何呢?難以設想啊!

現實畢竟就是現實。時光永遠不會倒流。逝去的似水年華,隻能追憶。僅此而已啊!

兩位鄰居,依然存在於現實的場景之中。五十多歲的於娜拉與六十歲的馬騎豹雖然獨處一室,並且也是處在一種“熱情友好”的和諧而微妙的氛圍之中,但還是基本保持著矜持、禮貌的規定範疇之中。

盡管想象力豐富的人,會對此刻的這二人做出各種各樣的揣測。

現在,馬騎豹說的比較多(其實一開始就是這樣)。他有著在網上與女人們交往的經驗,知道此時此刻應該對身旁的女人說些什麼。

於娜拉女士內心也產生傾訴的衝動,被馬騎豹引得也想一訴衷腸,隻是她的那些往事啊······一時真還說不出口呢!

“人啊,都有相同和不同的地方。”於娜拉似乎是沒來由的感慨。她在小心翼翼地針對她們兩人的事情呢。

“嗯······”馬騎豹經過一個短暫而別具意義的停頓,接著說道:“是啊,是啊。沒聽評書表演藝術大師,單田芳先生說嘛,人分三六九等,木分花梨紫檀。人不一樣,很正常。”馬騎豹覺得這女人,這功夫與平常大不一樣。這一頓餃子讓她變得可親可進了。

“人與人之間嘛——相同的地方可以倍加愛護。不同的地方嘛······我覺得挺有趣兒。也應該盡量欣賞著相處。”馬騎豹思忖著,不由得就這麼順暢地說了出來。

“啊······”於娜拉瞪圓了眼睛,看著這位前工人師傅。那情態,猶如一個連縣城都沒去過的農婦,一家夥碰見了外星人,見識了做夢都想不到的天外來客。

她覺得他,一個工人階級,能說出這種“富有哲理”的語言,簡直不可思議!

這樣的男人,她想,如果不跟誰結婚,他的卓越之處,像品德、風度啥的就無法讓人見識。就好像唯有職位才能顯現出一個人有多少本事、肚子裏有多少貨色一樣哦。

其實,如果於娜拉如果看到他和老師的經常交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馬騎豹說出這話也並不奇怪。這不過說明她那種多年的閉塞生活,思維退化得太厲害啦!

吃完了飯,於娜拉又為馬騎豹沏茶。兩人喝著茶,邊暢談著。不知不覺,時間飛逝。但是他們都覺得度過了一個“特別愉快的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