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或悲傷或歡欣的往事,就像那匆匆打馬而過的青春,也許成為閑人茶餘飯後的談資,又或者被我們若無其事提及,說著淡了就是淡了的話,有人說這就是某種滄桑,也有人說這卻是孤寂。
曾經陪在你身旁的人兒,如今可曾安在?那些信誓旦旦的言語,仿佛沒有散去,那麼長久的歲月,還鮮活清晰的回蕩在心底深處,可是溫熱呢?終究隻是觸及不到的薄涼。
“你還是忘不了雪神山那位罷。”媚娘盡量以平淡的口吻問著。
“談何容易,除卻失憶,莫說我,姑娘你豈能真正遺忘一個人。”葉辰風收起心思,輕笑著,似是開玩笑,平常嚴肅的麵容鬆動了幾分:“比如說,你念念不忘的楚玉。”
說完,也許是他自己都覺得有點不合適,便也不提了,也不去看媚娘的臉色,默默飲啜起杯中的茶水來。
這一生走過太多路,遇到過太多人,銘刻於心的卻是少之又少,感情不在傷疤仍存,又何苦欺騙自己。
楚玉……曾經承諾愛她護她的男子,如今也是她人的夫君,膝下恐還有繞走的子女,哪怕那天在中州搶測命盤之時,心裏暗誓要一刀兩段,平靜後想來還是會多少有所茫然。
她輕輕歎息,笑容不算慘淡,一揪長發從頰邊滑落,說不得蕭瑟也差不了幾分了。
如果沒有昔年雪神山的誤會,如果那天自己第一眼醒來不是他冰天雪地裏染血的袖子咧咧飛舞,不是他心切痛惜的眼神,或許自己也不會陷入那麼深。
也可能不會,也許自己還是會被感動,誰不曾年輕,一顆心其實也並不需要滾刀過火的試煉才會被感動,不是麼?
胡思亂想到此,媚娘禁不住苦笑了一下,抬頭對上葉辰風沉靜的麵龐,笑意卻在一瞬間淺淡下去。
她突然想,這個男子一生以劍為伴,當初就是在救下自己後,頭也不回走掉的,在自己所不知他劍影蹉跎的歲月,不知有過多少次,可真正記得他的興許沒幾個。
驀然,她又想起中州城內,彼岸湖旁那個深夜泣不成聲的女子。
她微微抬起頭,葉辰風見她沉寂過久,也投過目光。兩人對視著,彼此眼神都有些複雜,生命裏那些重要的人幾乎都成為了過客,而他們兩個不過源於雪神山一次擦肩的交集,如今卻聚在這裏緬懷哀悼各自的悲哀。
有點可笑也罷。
“有機會——”
“若是——”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停住,良久,葉辰風道:“侄兒見過師妹後,待此事了卻,你我總該不會是最後一次見麵罷?若有一日你想出明月穀行走散心,或是有任何麻煩,盡管到劍門尋我。”
“嗯!”媚娘甚至不知道為何自己回答得如此急,她微抿了抿嘴:“你若想來明月穀,我也可以陪你走走的。”
“我會去。”葉辰風道,此話直接也不假,他修仙卻是不同於他人,修行重修心,萬水千山他也常常是無所不及。
媚娘呆滯一下,隨即,她不太自然別過頭,暗問自己如何變得這般沒有自製力了,可任她如何努力,嘴角那一抹笑意卻是怎麼也掩不住了。
葉辰風清明的眸子裏,倒映著女子寂靜歡喜的倩容,曾幾何時,也有那麼幾個人對他如此展顏歡笑,可現今也隻是散落天下,孤獨浮生,各自過活罷了。
他也無聲笑起來,淡淡的針紮般卻無比刺痛的哀傷,媚娘看在眼裏,纖瘦的雙手握緊,卻是心生茫然無話可言了,隻靜靜看著,仿佛要將一張麵容望進此生的後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