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斜斜投下來,把巷子的地板從中間分開,呈現兩種顏色。地上用粉筆畫著格子,幾隻小沙包落在牆角。孩子們在光影中穿梭遊戲,任憑笑聲一路散落。
“我扮白娘子,你就做我的丫鬟小青!”柳亦青坐在一個石墩子上,兩條腿夠不著地,懸空著一甩一甩地。
他蹲在地上,說道:“可我是個男的啊,不是人妖也不是GAY,怎麼扮小青?你讓我當個法海湊合湊合也行啊!”
柳亦青道:“不好不好,我就要你扮小青,你聽不聽我的?”
馮風打著哈欠道:“得,得,得,聽你的,我是小青,你說怎麼弄就怎麼弄。”
柳亦青並腳從石墩子上跳下來,裙兜裏掏出條絲絹兒,“來,我先給你化裝一下。”把絲絹兒給他繃在頭上,又拿個不知從哪兒得的半截口紅出來。
“咦......這玩意兒你哪搞的?髒死了!”馮風一伸手把她拿口紅的手腕子給擒住了。
柳亦青道:“不髒,我畫給你看!”
“哎!你別......”馮風來不及製止,她已經在嘴唇畫上了,完事還老練地抿了一下,讓色彩更均勻。
“你看你這孩子,這口紅多髒啊!你怎麼就還真敢往嘴上畫?”馮風說道。
柳亦青張著缺牙的嘴,笑道:“不髒,這是我媽的。”
“你把你媽的口紅偷出來她不揍你?”馮風逗她。
柳亦青略略沉吟了一會兒,把那隻口紅又旋轉了回去,說道:“我媽到海南去了,每個月都給我寄玩具,但她很少能回來。”
他突然回想了起來:這個女孩兒母親,以前因為企業倒閉去海南打工。起初還每個月給家裏兌錢,後來錢不寄,人也少回來了。最後就傳聞說是在那邊有人了,連離婚協議書都是托人給帶來讓她爸柳賢亮簽的字。似乎有段時間巷子裏的街坊們都在議論這事。反正後來的幾年裏,馮風的確是再沒見過這個女人。
“如果她現在要是知道往後她媽會和他爸提出分手,她定會很難過吧?”馮風這樣設想著。
話題談到這裏就安靜了下來。牆上的老貓,豎著尖尖的耳朵,油亮的皮毛微微反光,前半身匍匐下去,非常警覺的,不隻是聽到或是注視到了什麼。
“喂,柳亦青,你們怎麼欺負我們家王智聰啊!”王智聰的老爸王睿牽著他的手走了過來。
王智聰淚痕掛在臉上還沒有幹。王睿把他牽到他們跟前來,他穿著一件那時候香港片裏很流行的高腰飛行夾克,圓胖的身材顯得有些憨態可掬。
“你們怎麼搞的?看你把我們家王智聰給撓的!”王睿生氣地責怪道。
柳亦青看了看王智聰,狡辯:“誰叫他攔著路不讓我們走的!”
王睿道:“這樣你就可以撓人了嗎?”
柳亦青低頭不語。
“走,走,走,找你爸去!”王睿不斷招著手,示意她回家。
柳亦青依舊把頭低著,不敢抬起來。馮風記得她是很怕他爸的,大概是因為她媽的事他心裏不快的緣故吧!
王睿把手放在他兒子後腦勺上,身子側了側,催促道:“快走啊!你撓了我們家智聰,我要告你爸去!”
“告你妹啊!”馮風這時候突然說話了,他站在日頭照得到的那塊地方,仰著頭說道:“你兒子剛才把我壓在地上打你怎麼不收拾他?你怎麼教育兒子的啊?他仗著長一身豬膘,攔著我的路,非要強製性的讓我拿給他打,這是非法限製人身自由,非法侵害他人生命安全,是犯法,要坐監獄的你知不知道?”
王睿麵對這麼一口流利又老練的說辭,有些驚愕,他圓潤的臉頰抽動了一下,支吾道:“你說什麼?你怎麼和我說話的?去把你爸叫出來!”
馮風臉上透著不削,他把外套脫下來放在右手彎裏,說道:“你叫我家誰都沒用,老子誰都不怕!你自己沒教好你那憨包兒子,到處去打人,你還有臉怨個小女孩子撓你兒子。瞅你兒子那麼肥,還倒給一個瘦巴巴的女孩兒撓哭了。換我來默著不說話就算了,講出來都嫌丟人。”
王睿簡直被他說傻了,他頓了頓,一把扯住馮風領子,嗔道:“哎......你個小王八蛋還跟我麵前充老子?你看我......”
“看你什麼看你?”馮風打斷了他的說話,“你敢動老子一個手指頭,老子馬上躺地上喊腦袋裏麵疼。打電話讓派出所來解決,到時候醫療費、檢查費、營養費、精神損失費,我不訛死你我馮字就倒過來寫,你再不把爪子拿開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