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沒有經過他的同意，就擅自給他辦理了住院手續，這件事，氣惱了聖謝玉的爸爸聖國勤，想起來，他的頭就滋滋地痛。
天剛蒙蒙亮，他趁著老伴和女兒熟睡，輕手輕腳地從家裏偷偷地跑出來，趕到長途汽車站，坐最早的一趟班車，回農村老家了。
因為是一氣之下離開家的，這個不能說話的倔爸爸，任性的把手機也關掉了。
自從聖謝玉的爺爺和奶奶相繼去世後，農村那個老宅子，一直空置著，有兩年多都沒有住過人了。
三個小時左右的車程後，聖國勤在高速路口下了班車，他又步行了二十多分鍾後，才看到了他的故鄉：羊家灣。
這是個很普通的小村莊，村莊的周圍也沒有什麼美麗的風景，早春時節，那一片片裸露著的黃土地，便是羊家灣最生動的寫照。
聖國勤常年坐在板凳上編織鐵絲工藝品，原來有些彎曲的背現在越駝越厲害，如同背著一口鍋。
他的皮膚既黑又皺，活像一張粗糙的皮革。
尤其是他的麵孔，簡直像一個風幹了的柚子，上麵布滿了刀刻一般的皺紋。
剛滿五十歲，但看上去比同齡人蒼老的多。
走到村口，一群燕子站在電線杆上對著聖國勤“嘰嘰嘰”地叫個不停，仿佛在給他打著招呼，歡迎他似的。
聖國勤循著聲音的方向望去，剛抬頭，便被太陽的光線刺得睜不開眼睛，他抬起一隻胳膊，用手遮擋在眼睛上，瞅了瞅那群充滿活力的小燕子。
聖國勤繼續往家的方向走著，他呼吸著羊家灣清新的空氣，聞著羊家灣熟悉的味道，心情越來越好，天，仿佛格外的藍，太陽，仿佛更加燦爛。
走到村裏的小賣部門前時，他停下了腳步，他想買一瓶礦泉水，伸手在衣兜裏掏錢時，順便把手機也掏了出來。
手機的黑屏，提醒著聖國勤的手機仍然處於關機狀態。
他的心緒忽地亂了起來，像旋在風浪裏的一片樹葉，一會兒被拋到這兒，一會兒又被拋到那兒。
如果告訴女兒和老伴他在羊家灣，女兒肯定會開車把他拉回去，塞進醫院的住院部裏，讓那些護士和醫生在他身上摸來摸去，還要忍受住隻有醫院裏才有的味道。
如果不告訴她們，這母女倆準會四處找他找的發瘋。
猶豫了幾秒鍾，聖國勤還是把手機打開了，他給老伴和女兒同時發了兩條內容完全相同的信息：我很安全，明天電話聯係!
信息發出去後，他又把手機關掉了。
買了一瓶礦泉水後，聖國勤邊走邊擰開瓶蓋，仰起脖子往嘴裏灌，他喉頭翻動了幾下，瓶裏的水就少了大半。
他十六歲離開羊家灣進a城自謀生路，彈指間三十四年過去了，曾經美好的，破碎的記憶全部湧入了他的腦海。
碰見村裏的熟人打招呼時，他彎著眉眼的笑容下，是克製不住的幸福。
聖國勤用鑰匙打開家門，院子裏的一切還是之前的模樣，這個老宅子裏曾有過的笑和淚，如今都已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