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白笙第一次主動去找莊蕭祁來帝師府,他實在是不想看到蘇子墨失望的神色,他原以為有莊蕭祁在,氣氛會好一點,隻是有點事與願違了。
他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的小女子,明明身體脆弱慘痛脆弱到了極致,心靈也傷痕累累,卻強撐著將自己一次次拉到極限。他怕她會撐不下去,他怕她隨時會崩裂,可她像個奇跡。
隻要一想到她背後鮮血直流,臉上卻沒有半分痛苦,身板撐得筆直的樣子,他便深深地心疼她,且由衷地敬畏她、欣賞她···········
蘇子墨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麼感受,心間麻木。
她靜靜的坐著,婢女慌忙著將一身髒汙處理幹淨,但卻還留有印子,眼神像雕塑一樣,執著地望著門口,一時間,無人敢開口喚她。
直到門外出現了一抹白色身影,蘇子墨才像活過來一般,站了起來。
天空中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密密的,細細的。
千水一身雨水,看見蘇子墨的那一瞬間,重重的一跪。看著跪在庭院間的千水,蘇子墨默默走到了門口,定定的看著千水。身子輕微顫抖,手指狠狠扣在門框上,她在極力的克製自己。
邁出門檻的那一步她似是下了什麼重要的決定。
走出屋簷,蘇子墨站在台階上,目光始終在千水身上。那個眼神,不悲不傷,安靜的,悄悄的。雨絲飄在她的臉上發上,她尤不自覺,兀自望著。
這樣的場麵,壓抑的讓人喘不過氣,莊蕭祁欲去拉蘇子墨,卻被白笙一把拉住,莊蕭祁回頭看向白笙,白笙隻是朝他搖搖頭。年少不知愁的莊蕭祁此刻卻是紅了眼,快速別過了頭,白笙沒放下拉著他的手,似是在給這個從來懵懂的少年力量。
看著這樣的蘇子墨,福叔淚眼朦朧的跪下來,婢女們也都跟著跪下了。
這些時日,蘇子墨做得樁樁件件她們都看在眼裏,她們是奴籍,在別人眼裏從來是低賤的,從來沒有人會在乎她們的命,更別說會為她們傾心盡力的討回公道。
低到泥土裏的感覺她們太深有體會,蘇子墨的舉動讓她們從心裏動容、感激、信服、敬重······
千水此刻依然是崩潰,低著頭,肩膀聳動,蘇子墨的每一步她在她身邊看著,可是她又能如何?她們生來就卑微,最後抓到凶手又如何,以他們的背景,能斬死在菜市街口嗎?能否關個三個月她都懷疑。可姐姐是再也回不來了,與其要正義要真相,被人指指點點戳脊梁骨,還不如就此打住,將悲傷深埋。
可麵對蘇子墨透亮的眼,她覺得愧疚,覺得羞愧的很不得鑽到地縫裏去:“姑娘,請保重身體。”
蘇子墨抬頭,望著一串串的雨線把天空分割,聲音不卑不亢:“甘心嗎?”
千水垂著的頭輕輕揚起,嘴角滿滿都是冷笑,她也在不斷的問自己:甘心嗎?當然是不甘心,可不甘心又能怎樣,這就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