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她有過期待,有過盼望,孩子出生之時,她也是快樂的。盡管她生孩子時快要死了,那個人並不在她身邊,身邊不知是何人陪伴,可是,她還是希望著他能來看看她。
他的姬妾桃夭要害她的孩子,她便用劍重傷了桃夭。
他厲聲斥責她,罵她狠毒。
因果輪回,報應不爽。唐隨安傷了他喜歡的女人,他便廢了唐隨安的武功,從此後形同廢人。
一個自小愛好習武的女子,再也無法舉劍,該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情。她多少次持劍揮起,從前劍鋒淩厲,從前矯若遊龍的手中英姿,再也沒有一絲靈氣。劍錚的一聲,掉在地上,她感受手腕出產生來的疼痛,這才發現自己連劍都提不動!她恨他,連同那軟軟糯糯的孩子也不願再要,設計偷偷離開了江府。
心灰意冷,再無牽掛。
此後便如傳聞,容南山夫人新喪,兩人終於共結連理。容南山對她好,溫柔體貼,可她卻時時會想到那個人……
唐隨安猛地咳嗽起來,那一切的過往如同眼前的燭火一般,緩緩燃盡……
一口鮮血“噗”的一聲吐了出來,染紅了紗簾。眼前一黑,便倒在了榻上,意識一點點渙散,遊離出體內的魂魄飄渺的隨風散開。
但使相思莫相負,桃花樹下三生路,恩怨已了,生死成殤。
風似鬼爪,夜深幽暗,颼颼的冷意直撲人心。
容南山死後三天不到,容府再一次炸開了鍋。這天夜裏,鬼風陰暗,鍾聲一聲聲回響在院門內外,原本一片縞素的容府,再添新喪。
“夫人歿了……”
女婢仆從奔走而告,唐尋從床榻之上猛然奔起,冷汗連連。
顧不得身上的單薄,往那一片哭聲的地方趕去。
房間裏跪著黑壓壓的一片,人人都在低聲啜泣,最後有的放聲大哭。容寅跪在屍體前,一動也不動,麵色沉重。
就這麼跪著都讓人覺得他石化了一樣,像一尊雕塑,失去了生命。
身邊一個單薄的身影隨他一般,直直跪立,手心一陣溫暖。他轉頭看著唐尋正看著他,眼中一片悲憫,仿佛在說:阿寅,有我在你身邊。
他苦澀的想笑,想告訴她自己很好,結果比哭還難看,隻是用力的握緊了她的手。
容楓越過眾人跌跌撞撞跑了進來,嘶聲大喊:“娘!娘……”趴在唐隨安身上放聲大哭,喊著唐隨安,回答他的隻有眾人的悲戚,夜晚的陰風,燈火晃蕩的黑影,更顯的夜晚陰森森,悲戚不絕。
“公子,棺槨已經準備好。”府中老仆匆匆進來低聲向容寅稟報。
容楓一聽此言,立刻站起質問:“棺槨?誰讓你準備棺槨的!容寅,你巴不得我娘死是不是!”眼睛血紅血紅,像一頭受傷的野狼。
容寅低聲道:“小楓,讓母親安息吧。”
“你胡說八道,什麼安息,我現在就去把你那勞什子棺槨給劈了!”容楓大怒,說著就要去砍掉棺木。
容寅連忙起身拉住他,厲聲斥責:“小楓,你醒一醒,母親她已經走了!”
容楓回頭冷笑,一字字道:“容寅,你不是我娘親生的,那是我娘,不是你的娘,她死了,你很高興是吧!你這個無情無義——”
話還未說完,一個巴掌落在他的右臉頰上,一個巨響讓眾人皆是停止了哭泣,房間裏瞬間安靜的可怖。容楓不可置信的愣在原地看著唐尋,眼睛睜得大大的。
“容楓,你說這話還有沒有良心!”唐尋大怒,拽著他的胳膊往唐隨安屍體看去,指著唐隨安的屍體,大聲道:“你好好看看!姑姑她已經死了,永遠死了,再也活不過來!”
容楓偏過頭,眼淚從眼睛中滿出來,死死咬牙。
唐尋冷嘲道:“你這個懦夫,不敢看嗎,不願麵對嗎!姑姑為你們操了一輩子的心,到如今她死了,你還忍心讓她這樣衣衫不整躺在這冰涼的床榻上,不能安息嗎?”她胸口氣得起伏不停,眼淚卻濕了眼眶!
唐尋的質問就像一把刀子揭開血淋淋的現實,也像是鍾聲,敲響在耳邊回蕩,在房梁上空環繞著。
容楓顫抖朝著唐尋吼道:“你別說了,別說了……”雙手揪著額前的頭發,眼淚從眼角流出,痛苦不堪。
容寅伸手拍向他的肩膀,啞聲低沉道:“小楓,你還有大哥……”
容楓回頭看了一眼唐隨安的屍體,紅著眼朝門外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