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溟山旁,盤溪三穀門前,唐璟唐軒兩人皆是麵色焦急,誰知道這老頭會不會又將唐尋留在盤溪多少年。
迷霧瘴氣緩緩開出一條道路來,機關陣法都好像有意繞開這兩人。唐尋和容寅緩緩走出來,像迷霧中的仙人,衣袖生風,腰身纖束。唐璟唐軒看得有些癡了,轉念又想這等與世隔絕之地,有什麼好的。
唐尋見兩位兄長皆是麵色焦急,一見到她便拉著她上下一看,確定不缺胳膊不缺腿這才放心。
唐軒抱怨道:“小四兒,你來這地方幹什麼,要是那死老頭又留你個十年,要哥哥們怎麼辦?”
唐尋連連點頭:“對啊,四妹,以後還是不要來這裏了。你可把家裏人給嚇死了,奶奶都快急出病來呢!”
容寅淡淡立在一旁,這所有的人都對唐尋愛之惜之疼之憐之,視若珍寶。
敢情這兩人實在是將這盤溪三穀,當做龍潭虎穴之地,生怕唐尋被吃了。唐尋笑了,對這兩位哥哥實在是無法子:“走吧。”
一行人騎著駿馬又是一陣風塵,疾馳回定安。
那人,一身青衫,衣袂飄揚,身後的梧桐片片成林,黃葉層層疊起。
梧桐之木,以作瑤琴。
幽穀鍾聲遠,今來是何人?林中秋葉落,徑上冷風吹。沃野連山色,斜陽照凡身。世間對與錯,窺得幾回真?
唐尋此行,無功而返。原本是瞞著唐門家中眾人,如今大家也全都知道了。本存著一些希望,見隻有三人歸來,便知無果。唐隨安雖說心中黯然,但已明白在情理之中。整個定安醫師皆言無藥可醫,他們的話可以不信,可若是連一指神醫謝言殤都沒有法子,眾人均已了然。
醫師再也沒進進出出,唐門還像往常一樣,江離的出現也讓許多人原有的生活發生了改變,比如唐隨安,又或者容寅。
唐隨安每日見到江離總難免心痛幾番,恨不能為之傷痛,一個不夠合格的母親在這個從小受盡欺辱的兒子麵前,總是顯得小心翼翼。
秋雨也淅淅瀝瀝落下,平添幾分寒意。那人一身玄服,墨色長發半扣,一塊棉布蓋在腿上,那下麵是再也不能站立的現實。坐在廊前,周遭的空氣比秋雨更寒冷幾分,半側著的麵容冷峻重重,由不得人接近半分。明明雙腿殘疾,卻還是給人一種不可忽視的壓迫感,唐尋腳步漸漸停在那裏,突然很想逃跑。
不言不語不動,隻有雨滴飄落草葉的聲音,和呼吸聲。
腳步像被定住,走不上前,唐尋怔了片刻。
“阿尋,你來了。”
聲音暗啞卻多了一絲柔和,冷峻寒意莫名少了幾分,表麵聽不出任何變化。眼眸如漆,淡淡流光,不悲不喜,安然而坐。
唐尋心頭猛然一痛,滲出鮮血來,卻是冰涼徹骨。嘴角擠出一個笑,愧疚垂眸:“抱歉,我……”什麼都沒能幫你做到。
墨發半垂,眼眸看著那半截不能站立的身體,他指節撫著自己那雙腿,半晌開口:“如今我還能活著回來,已是上天垂憐,連盤溪三穀之人都沒辦法的事,你又何必愧疚。”言辭之間,似是安慰她。
淡淡的疏離,在雨水垂落的屋簷,空明一響。
唐尋忍不住問道:“你這些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這話一出,他深黑的眼眸染上一層冰霜,薄唇緊閉。若說剛才還有一份故人情分,空氣柔和。而此時唐尋卻生生打了個寒顫,四周的空氣都凝結的十分寒冷,那雙眼睛是唐尋從未見過的,寒冷,殺意,仇恨,冷酷。唐尋意識到自己問得多了,剛想說什麼。隻聽他眼光又流轉到麵前的秋景雨霧迷蒙之間,無悲無喜,寒意漸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