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她十分清楚,麗妃並沒有死,而是於昨晚在她的協助下,跟徐福一同逃出了帝都。
她收回目光,望著手掌之中徐福留下的大部分仙花籽,又摸了摸胸前掛著的金鎖,這兩樣東西,便是“長生之藥”的配方。
往常看著這一粒粒紫色團狀的細小物體之時,腦海中浮現的畫麵都是那時九隻神鳥啄食了漫山遍野的雜花後孵化花籽的情景。而如今,卻是那兩人萬分感激地對她說了一番話後,離去的背影。
徐福並不貪婪,隻取走了一小部分的,大部分都留在秦歡手中,而也因此,得以保住了她的性命。
方才在始皇帝的寢宮中,嬴政字字句句都是針鋒相對,盡管此番秦歡於長生之行有所收獲,亦絲毫未給她留麵子。
興許是得知了自己好朋友徐福不幸命喪蓬萊海域的消息,又興許是麗妃昨夜被火燒死的消息,又或者是猜到了什麼……
總而言之,嬴政最後亦未多說什麼,隻留下了她讓她種花。
經年悄過,年月何去,四季之輪,無聲無息地轉了一周。
來年,仙花開了,滿是紫紅色的芬芳,秦歡依照方法將金鎖內的粉末倒出一些撒在仙花的花瓣上,讓始皇帝為她準備的囚犯服下。
一個月以來,嬴政出奇地有耐心,而也得幸於此,她才有連夜出逃的機會。
在這一個月的筆錄之中,種種記載之下,那服下了“長生藥”的囚犯僅有最著目的特性,便是對生肉的渴望,特別是,人體的生肉,這無疑是培養了一個,哦不對,是一隻,吃人的怪物。
秦歡的思緒一下子雜亂了起來,萬卷心思浮現,最終隻想起了一件事情。
她逃出帝都,馬不停蹄,依照徐福之前寄給她的地圖來到驪山某處。
見著了心中牽掛許久的人,心中驟然一酸,疼痛亦難以言表。
無他,乃因她發現徐福不但身體精廋,還雙目無神,一臉死灰,就恍若一個得了失心瘋的人。
而他嘴邊一直叨叨著的,則是一句話:“人本流年,豈能長生。”
徐福身旁不遠處,有一座玉棺,麗妃正被反關在裏頭。
初見秦歡時,麗妃猶如看見救命稻草,不斷央求她放她出去,卻是徐福一把抓住秦歡想要去打開玉棺的手,沉默了好久好久,終是讓她離開,別再回來。
秦歡縱有萬般猜疑,此刻亦不想多作糾纏,她怕秦皇尋著這裏,倚仗在鬼穀裏所學的技藝,在此地布上各種機關陣法。
而再見徐福的時候,師兄妹二人徹夜詳談了一番,終是明白了一個道理。
若人真得以長生,那麼便不再是人了。
顯然,那所謂的“長生藥”,不過是將人改作一具行屍走肉而已,無論是那個囚犯,還是眼前的麗妃,都將不得善終,徐福曾想過幹脆將其性命了斷,卻又無從下手。
秦歡見徐福模樣倍感心痛,試圖研究是否存在解藥,但僅剩的“長生藥”配方全在徐福手中,而且對方根本不給她一絲一毫的機會,堅決認定這配方根本是世間毒藥,應該隨他一同消失。
“若非是我太過心急,她也不會落得這個下場。你走吧,一切,由我自己承受。”
這是徐福跟秦歡說的最後一句話,而最終,秦歡也的確離開了這地方。
再回來的時候,已過十年。
秦歡拿起木椅上屍骨握著的紙包,打了開來,將藥粉倒在紫紅色的花瓣上,服了下去,然後離開。
但隻隔了三天,她又回來了,將自己與鐵門手把用鎖鏈鎖在一起。
為什麼?也許是怕有人來觸及禁忌,也許是怕有人來騷擾徐福與麗妃,也許是她偏執的愛讓她回不了頭。
‘看來我是失敗了,不知黃泉之下的師兄是否覺得我很沒用,我也沒臉下去見你,你說得不錯,這是世間最毒的毒藥,不存在解藥的毒藥。感覺很差,雖然一切看起來和常人無異,但無論做什麼,其根本目的都是為了吃肉,特別對人體的鮮肉有著極度的渴望,千萬別嚐試!’
“這一句話記錄在一根枯黃的竹條上,曆經千年,交到了我的手中。”阿福一字一句地說著,將我的思緒一下子帶回來了。
而我是聽得又是明白又是糊塗,故事的結構很有條理,阿福的細述也很清晰,但卻始終有一陣朦朧似乎遮掩著我。
阿福是怎麼得到古卷地圖和這張紙的,還有他又怎會知道這麼多事情,他與這件事到底有什麼關係,為什麼四叔刺殺秦歡的時候他會有那般反應。
我心底太多疑問,卻不好開口。
他似乎知道我想什麼,看了我一眼,隻是淡淡地回道:“秦歡,則是我族譜中的先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