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我是什麼時候離開濟南的嗎?”董晚靠在那裏,眼神迷離,像是認真的回憶。
“你十四歲生日的時候。”皓月說,她記得清楚,五年前董晚和薛定輝是一前一後離開濟南的,隻是她那時候並不知道董晚也去了上海。
“在濟南的時候全靠你接濟我了,如果沒有你的好心腸,我現在早就不知魂歸何處了。”董晚拉著她的手說。
“那年冬天最冷,還下了雪,娘躺在我懷裏閉上了眼睛,我眼淚都還來不及流,張家就遣了人過來要帶我走,你說我爹怎麼就那麼狠心,我娘前腳才走他後腳就把我賣了,連我想要哭一哭以盡哀思都不許。”董晚說,眉間一絲幾不可見的憤恨。
“都過去了。”皓月說道,阿晚的父親是濟南有名的賭徒,祖上掙下的家業生生地被他敗了,白日阿晚的母親去邊上繡花坊做工的時候,阿晚就邋遢著一身鄰居救濟的衣服趕著家裏養的鴨子。
她第一天搬到柳葉巷的時候就奇怪,邊上這麼好的一座宅子,怎麼門口連一個燈籠也沒有掛,冷冷清清的。
才下車就一腳踩在了鴨屎上,她那天穿了濟南最好的繡坊做的珍珠軟底繡鞋,鞋麵上綴著顆顆精致小巧的珍珠,隱在湖綠色的裙下煞是漂亮。
金葉抱著包袱叫了一聲,急忙上來查看。
阿晚蓬著頭發,手裏還執著趕鴨用的竹竿子,驚驚地看著她們。
“你哪家的!怎麼能趕著鴨子上大路呢!”金葉氣的不行,上來就搡了眼前這個邋遢鬼一把。
阿晚一個猝不及防往後退了幾步,低低地說了一聲“對不住”
“對不住就完了?你知道我們姑娘這雙繡鞋多金貴嗎?”金葉豎著柳葉眉厲聲道。
阿晚訥訥地張了張嘴,卻沒有出聲,垂下了頭。
“一雙鞋子也由得你這麼大驚小怪的,進去吧,母親要等急了。”她換上了玉蘭遞過來的新鞋,徑直進了屋子。
她並非是替那個人解圍,隻是這樣一雙鞋子她也實在不放在眼裏,何況好久不見母親了哪裏由得耽誤。
去大院裏用過了晚飯要回自己屋子時竟看見了那人,依舊是不合身的衣服,臉上也不知道糊了什麼東西,黑黑的隻露出一雙眼睛。
“哎”那人揚聲叫了一句,看見她身後跟著的不是金葉,偷偷地鬆了一口氣。
“你怎麼進來的?”湘蓮也不是吃素的,將皓月護在身後。
她沒有說話,隻是緩緩張開了護在胸前的手,手掌上靜靜地躺著三個綠殼鴨蛋。
“這算怎麼回事?”湘蓮不知道先前在門口的事,被她這一動作搞得奇怪。
她將包著鴨蛋的幹草並著小心翼翼地放在腳邊的地上,依舊低著頭,“先前對不住你,這個給你賠罪了。”說完就轉身跑了,手扒住牆壁幾下就翻了過去。
“真是大開眼界了!”湘蓮讚歎了一聲,彎腰拾起地上的鴨蛋,笑了起來,“姑娘,你瞧這還熱著呢。”
皓月低頭去看,也笑了起來。
“要不要讓人給加高些?總不能由著她想來便來。”湘蓮問道。
皓月想起她那雙眼睛,如雲霧後的星辰一般璀璨倔強,搖了搖頭。
“我一個人無依無靠為了在上海立足什麼都做過,所有的苦在這些年我全部都一一嚐遍了,那麼難熬的日子我都沒有流過一滴眼淚,可是自從遇見他……”她還沒有說完就已經泣不成聲了,抬著胳膊壓著眼睛克製的忍耐。
皓月伸過手抱著她。
“我真的已經很累了……”她哽咽著說,“隨便了,他想要結婚,想要分手,我都隨便了,我真的沒有力氣去爭去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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