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多謝趙先生。”皓月輕旋身從趙勳元懷裏閃了出來,微微福了福身。

“不過是受人之托。”趙勳元從台上取了一杯紅酒執在手裏,又拿了一杯果汁遞給她,“按理說我不該多話,隻是你一人前來實在不合適,你姐姐她擔心的很。”

蘇皓月抬頭看了飯店一圈,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趙勳元本就不是多話的人,言盡於此也是夠了,隻得低聲道,“我自會照應你,隻是你自個也要當心些。”

蘇皓月轉頭看他,他有一雙很明亮的眼睛,讓人看了就忍不住安心,便點點頭,“我會的。”

趙勳元同她說完話便走到一邊去和相識的人打招呼了,皓月低頭喝了一口果汁,她想了很久,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都不相信薛定輝真的會背棄她和別人結婚,更何況那個人還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蘇明珠,她並不想改變什麼,但總要問問清楚。

薛家五年前舉家搬到了上海,那時候薛定輝才隻有十五歲,盡管兩個人誰也沒有開誠布公的坦白過,但是彼此的心意卻都是心知肚明的。

他走的那天前夜下了一整夜的雨,她躲在房裏捏著他寫的信也是哭了一宿,天蒙蒙亮,湘蓮端著煲好的湯送進來給她喝,她腫著一雙眼睛從床上起來,靠在床柱上,熱湯送到嘴邊的時候突然想起來廊下竹籠裏關著的兔子昨晚忘記提進來了。

連鞋也來不及穿上就赤腳下了地奔出房,竹籠還在,隻是鋪在上麵的幹草已經是濕漉漉的看不出原先的顏色,她的眼睛一熱,昨晚那麼冷,還下了一整夜的雨,指不定是凍死了。

她回身要去問湘蓮,眼睛卻定定的膠在院門口。

他穿著深色的大衣快步朝她走過來,沒有打傘,雨絲落在他的身上,如夢如畫。

“你來做什麼。”她抬起袖子一把抹掉奪眶而出的眼淚,嘴上卻仍是不饒人。

他沒有說話,隻是在廊下站定,也不進來躲躲雨。

“你!”她跺了跺腳,伸手要去拉他。

他輕輕一笑,眉眼刹那間就柔和起來,敞開一隻手,懷裏臥著一直毛絨絨的小白兔。

她鼻子一酸,卻不想在他麵前落淚,轉頭去喊湘蓮,“湘蓮拿布巾來。”

“等等。”他叫住她,伸手去拉她的手,她嚇了一跳,趕緊要甩開。

“不要動”他低聲輕嗬一句,見她反抗的更激烈,便笑了開,“好了,我就說兩句話,說完我就鬆開你。”

她不再掙脫,抬起眼靜靜的看著他,晨間帶著涼意的空氣拂在身上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照顧好自己,以後不許再這樣光腳踩在地上了。”他是多嚴肅的一個人,就連關心的話也聽起來像是訓斥人,她最討厭他這樣板著臉說話,像父親一樣讓人生氣,可是那天她卻沒有急著和他反駁,隻是安靜的聽他說完話。

“皓月”他握著她的手,輕輕捏了捏。

她趕緊低下頭,一行眼淚從臉頰滑過落到了衣襟裏,皓月是她的小字,隻有親近的人才會這樣叫,他卻從來隻叫她的婧慧。

“你等我。”隻這三個字,前世她卻用了一生去等待,直到臨死前也不敢想那一別竟是永遠。

她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外麵的訂婚禮大約已經開始了,透過人群能看見父親站在台上說話,董明鳳穿著一身銀紅色的旗袍立在他身邊,揚著臉得體的微笑。

記憶中董明鳳就是極會做臉麵的人,母親出生書香門第,和父親一直相敬如賓,從來也不會和誰生氣臉紅,沒有一個人不說母親性子好的。但是董明鳳不同,她平常喜穿好顏色的衣裳,畫著細細的柳葉眉,扭著一掌便可握的纖腰穿梭在各個院子裏,仆人和她打招呼她連眉毛也不抬徑直走了過去,可是父親卻說她脾氣好,比母親還要賢惠些,哪怕那麼多人在傳三姨太目中無人跋扈囂張,可是父親從來不信,一日一日的寵愛她,後來去上海時甚至不惜與盛家撕破臉皮撇下母親和自己,執意帶著董明鳳母女。

她四處看了看,並未看見蘇明珠和薛定輝,這可是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