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寂的燈管照亮這間狹小的實驗室,身穿白衣的女子站在一堆儀器旁邊,麵上神情淡漠至極,手中拿著一瓶白色液體仔細打量著。那是比黑色更讓人淒惶的白,通過它看不見一絲的光亮,像是全被這表麵上的明亮所吞噬了一般。像是窗外越積越厚的雪,本輕薄柔軟,卻足以扼殺人的生命。
全密閉的實驗室的暗門被緩緩開啟,男子低著頭走進來,“主,一切準備好了。”女子頷首,纖細的手指放在紅色的按鈕上,在不為人知的地方她嫣然淺笑,眸光卻狠戾無情。既然一切都準備好了,那麼,就開始吧。這個世界裏稱王的人,終究會是我。
冬日寂靜極了,就連誰痛苦的嘶吼似乎都會被這透不過光的潔白所淹沒。
聞歌坐在辦公室裏低頭整理著文件,她的座位和其他人隔了很遠活脫脫一副獨立於塵囂之外的姿態,上次許揚那麼一鬧雖說是從此之後再沒人敢欺負她,然而她的所到之處也總是少不了議論紛紛和旁人的躲避。就連往常那些為了自己的麵子假惺惺裝作關心她的人也都不見了蹤影,大概是被許揚那天那一空槍嚇得不輕?她有些好笑,卻絕不後悔。如果說有什麼遺憾的話大概就是那天沒能帶上自己的鞭子好好在於俐臉上勾她一副山水人家景。
她和於俐的處罰都是寫檢討,罰款,兩年內不得升職隻能在辦公室做最基本的接打電話整理文件之類的工作。當然,於俐家裏有人給她寫檢討,交罰款,找人走後門升職,而聞歌沒有。那就這樣吧,沒什麼。她這麼想著,罰款交了就交了,大不了省吃儉用些也能摳省出來,職位不升就不升,踏踏實實做好當下最為重要,再過兩年她也才二十二,又能如何?隻是檢討這事當真煩人,她第一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第二從小到大當了那麼多年好學生怎麼知道寫檢討是個什麼滋味?對著滿紙空白一個字也落不下來。
好在當天她就發現桌麵上用墨水瓶壓著一份類似內容的字跡漂亮的檢討,那字體雖說是遊龍走鳳,卻在飄逸的同時絲毫不讓人覺得寫字的人態度不認真甚的,反倒隻會加印象分。寫檢討那人應當也是同同事打了架,因此內容她抄下來再補充幾句就也夠用。同時,雖說她升不了職,坦率的不以己悲的姿態卻是讓蘇景灝對她的欣賞更濃幾分,有時候看著女孩子單薄卻挺拔的背影他都會覺得有些自愧不如。於是有時候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地方都會稍微提點一下,兩人的關係也比普通的上下級好了些許。
聞歌都不用猜於俐那一夥人的傳言是如何的紛紛擾擾,無非是說她傍著軍火混混不放這頭還勾搭了蘇長官真是卑賤。有時候在走廊裏走著都少不了恨恨的眼神和故意放大嗓音讓她聽得清楚的議論聲,而她就那麼走著,依舊如故的娉婷挺拔的姿態,清冷端莊的神情。那條走廊仿佛是她展示自己的T台,她以自己所獨有的姿態於之上嫣然成一朵梅。
“聞歌?”她正收拾文件,頭頂上就傳來一束溫和的男聲,抬起頭她看見蘇景灝正帶著笑看她,手裏還拿著一杯剛從外麵買回來的奶茶,“走吧,出任務。”他拍了拍聞歌的肩膀,放下奶茶走出辦公室,自始至終沒看他人一眼。辦公室裏坐著的其他人嫉妒得眼睛都要紅了,盡管蘇景灝除了送一杯奶茶傳一句話之外並沒做什麼別的,更沒說出什麼親近的話來,但是那也是他們所沒有的啊!蘇景灝為人溫柔和善不假,但一向存著七分的距離感,可從不會隨便給別人買奶茶,更何況還是一個剛犯過錯誤的新人!
已經有人拈酸起來,是個嗓門不小的姑娘,也不知道在這辦公室坐了幾年了還是沒能升職,大概大好時間全都被浪費在了張家長李家短的念叨上了。“哎喲喂,才剛來幾天就能跟蘇長官這麼熟,你可真不錯呐!怎麼,能不能傳授我們點什麼秘訣呀?比如晚上怎麼脫衣服往上司床上爬什麼的?也不知道蘇上校每天對著個被無數人插過的洞是怎麼硬起來的!”她故意笑得很大聲讓整個辦公室都聽得清楚,於是跟著不少人也這麼笑了起來。
蘇景灝探進來半個頭,嘴角還噙著幾分招牌一般的笑,“辦公室禁止喧嘩,幾位得記住了。林小姐,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已經在這裏做了六七年了,我希望你可以對他們有個帶頭作用,好嗎?如果您想要換個別的工作崗位,我也十分樂意提供幫助。”他話語雖說溫和禮貌卻讓幾人不由得有點寒意,上一個讓蘇景灝“幫助換個工作崗位”的人現在他們總能看到,就在這棟辦公樓裏負責一個很重要的工作——保潔。他們可不想成為下一個,紛紛噤聲。“聞歌,好了嗎?快一點。”他又衝著還在收拾文件的聞歌笑了笑,深褐色眸光裏蘊著柔和的光。
聞歌點點頭,落落大方地回了個笑意來,看都沒看周圍的人一眼便走出了辦公室,和蘇景灝並肩走了。隻剩下那些忿忿不平的還在竊竊私語,不過那又能怎麼樣?聞歌想著嘴角不禁勾起了笑來,吃不到的葡萄永遠都是酸的這一狐狸邏輯在現實生活裏怎麼還有這麼多應用的,大抵是愚人庸人太多了吧。“你這個態度就很好,對於那些瞎說的就沒必要計較,隻需要做得更好就是打了他們的臉了,如果有機會我會幫你升職,在辦公室裏做兩年對於你真是太浪費了。”下樓梯的路上蘇景灝淡淡道了句,沒掩飾對於聞歌的讚許,方才那幾句粗鄙不堪的話語如果是他處在聞歌的位置估計都會怒而爆發,聞歌卻是淡然如此也令他佩服,更加堅定了這女孩並不簡單的想法。
“那我先謝謝蘇上校了。”聞歌也沒推辭,有機會擺在麵前不要的得是多大個腦袋?她本來就有一番野心壯誌,不願在辦公室朝九晚五做工作,不過是安排到了這兒便聽天由命而已,如果有機會改變的話當然最好。她知道自己不需要虛情假意地推辭,蘇景灝是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一套的,反倒會讓自己在他心裏減分。
蘇景灝爽朗一笑,長兄一般拍了拍聞歌的肩膀,“哈哈,不用謝!到那時候請我吃頓飯!誒,你過來下。”他神神秘秘地招招手讓聞歌靠自己更近些,也不在意背後有沒有眼睛,他這一副關心後輩的樣子要是被人看了去多半讚許還來不及呢!“你覺得那份檢討怎麼樣?”他壓低了促狹的聲音,溫熱的吐息落在她耳廓間,聞歌猛然抬頭,撞上那雙和許揚萬分相似的深褐色眸子可是到底也不一樣的。許揚的眸子像是一雙星,明亮而頭角崢嶸,所有的驕傲與野心全都展露無遺,而蘇景灝的眸子像是水,平日裏不起柔波,卻足可以覆舟蝕骨。
“是你寫的!”她不禁驚訝地叫起來,卻在意識到樓道裏還有人的時候噤了聲,為了避免被看出什麼來兩人不約而同加快腳步轉了幾個彎下了樓梯,聞歌才低聲問道,“蘇上校以前不會也幹過跟我類似的事吧,我倒挺想知道得什麼人才能跟你打起來!”
幾年前那些還帶著稚氣的舉動闖入腦海,蘇景灝眼前跳出來晏清時打遊戲時候鍵盤上飛快躍動的手指來,想想幾天前那個噩夢般的早晨卻帶上了笑,“檢討嘛,我隻是半夜撬鎖進了檔案室找了一份前輩的檢討書抄了一遍而已,這個版本已經流傳挺久的了,據說原作者現在已經當到軍部副部長了,我沒問過也不知道。我估計這是他對我們做出的最大貢獻了,哈!”
那次撬鎖是他和李喬舟一起去的,他在裏麵貓著腰也不敢開燈,蹲在門邊借著透過門縫落進來的一絲光抄檢討,李喬舟就站在外麵給他放哨——用哼歌的方式,如果他哼的從國歌忽然變成愛情買賣就代表著有情況他得躲起來或者從後門跑出去。當然,這要是真有什麼領導過來檢查憑他倆絕對是應付不了的,還好那隻是個在他們二人心中驚心動魄的寧靜夜晚而已。
蘇景灝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發才接著回答聞歌第二句話,“至於什麼樣的人才能跟我打起來嘛……啊,怎麼說,一個相當有趣的神經病吧?你可能也見過他,畢竟一個科技部的成天跑到警部上躥下跳的也是不多。他叫晏清時,長得……說實話很漂亮,笑起來更好看。”
他滿以為聞歌不認識晏清時這人,不想女生的唇角卻有點調皮地微微勾起,望著他的眸子中也帶了三分促狹的味道,“啊呀,相當有趣的神經病嗎?算啦,蘇上校,我會記得把最後一句話——就是你誇他長得好看笑起來更好看那句,告訴晏哥的!”她跟晏清時由於許揚的關係在高中時候也可以算作朋友,雖說後來漸漸有些疏遠卻也依舊有三分交情在。方才聽了蘇景灝這幾句心裏頭那被許揚帶起來的腐女之魂就有點燃起來,不禁想知道許揚知道了會是什麼反應?大概會大大咧咧拍著蘇景灝的肩膀帶著一臉頗有深意的笑說晚上給他傳幾部GV來找找經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