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顧很快就大失所望,這些火銃看上去擦的十分明亮,手柄也光滑筆直,但其實根本沒啥技術含量。就是一個厚皮鐵筒套在一根木棍上,這跟他小時候見過的一種農村禮炮幾乎沒啥區別。無非就是把火藥和鉛彈塞進鐵筒裏,然後在後麵眼裏的引信點燃……這磨磨唧唧的殺傷力,還不如弩。
那些盔甲就更加糊弄人,看上挺刮板正,伸手一摸裏麵的夾層不是硬紙板就是過水的爛棉花,表麵上或縫或鉚了幾塊煙盒大小的鐵片……這玩意兒的防護力何顧表示很懷疑,沒準還不如大橫店的群演道具來的結實。
何顧一臉失望轉身要走,服裝批發市場的套路卻自動觸發了,鋪子裏麵一人大步跨出,高聲叫道:“客爺留步!”
何顧回身,不解道:“怎麼?”
這人笑道:“這位爺,我們掌櫃的有請,您裏麵坐一會兒?”
鐵匠低聲道:“好東西是不會露在明麵的。”
何顧恍然大悟,此時不比現代,現代講究的是金玉在外敗絮其中,一個肉包子基本就是褶上有點肉,裏麵能有幾根蔥花都算對得起你了。而此時的人講究的是財不外露,有好東西且得藏起來呢。
何顧使個眼色,示意幾個人在外麵等候,自己跟著這小廝進了屋。這屋裏可實在不像個商鋪,兩側是古香古色的紅木擺架,上麵淨是些精美瓷器。山牆正中央掛著一幅一米見方的山水畫,兩側則懸掛著幾幅毛筆字,由於這字寫的非常龍飛鳳舞,何顧是認不出幾個來了。
但他並沒有因為自己變成半文盲而羞愧,隻是咬牙哀歎自己不是雙向穿越,否則傻子才要買什麼火銃,這些鍋碗瓢盆和毛筆字畫多有吸引力啊。
山水畫下麵是一張迎客桌,左右各擺著一張椅子,一個老者正拱手而笑:“這位客爺,請上座!快去給客爺倒碗茶水來。”
何顧也不知道哪裏才是上座,憑著直覺坐在了左邊的椅子上。雙方坐定,這老者道:“客官不知從哪裏來呀?”
何顧也學著老者的樣子拱拱手:“自北京而來,跟我家主人到西安辦差,久聞吳堡大名,特意命我繞路前來一觀。”
他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自己這一嘴普通話說是本地人也沒人信,還不如壓著點舌頭冒充北京人。可他卻不知道,此時是大明朝,官方語言是以南京方言為主的。
但錯有錯著,當時的北京算是一個龐大的移民城市,各地的官員、宮女、太監數量就已經十分驚人,再加上他們的仆人親戚,按照比例來說,當時北京裏的外地人不見得比現在的北京外地人少。
華夏古語雲: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家裏親戚當了官發了財,那前來投靠的更是不計其數。現在鄉下親戚來城裏探親是巨大的夫妻矛盾,但當時的人可不這麼想,自己要伺候皇上或者那些達官顯貴,不方便回老家探親——炫富,就指著這些窮親戚替自己回老家去宣揚呢。
因此這時的北京口音相當繁雜,何顧這一嘴繞口的普通話倒正是合情合理。
聽到是北京來,老者的眉毛微微抖了一下。恰好夥計的茶水送到了,老者看都沒看就怒斥道:“這種茶葉也是給客爺喝的麼,回去換上等好茶!”
何顧看到這些心中不由一動,按理來說老者的這番做派在何顧眼裏看來應該十分好笑才對,可現在他的感受卻是——這個老者言談舉止之間隱然有大家之氣,好像不是個普通掌櫃的。
他這感受也對也不對,對的是這個老者在這個年代確實是見過世麵的人,錯的是這就是個普通掌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