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鳥回旋,浪花無數,山河不忍愁容睹。冰融雪化夜猙獰,嫉俗玉碎黃泉赴。
輕掩詩書,思情痛楚,憑窗扼腕青梅煮。羅衣漫解毀青春,問天何以得鳴怒?
——踏莎行?問天
雪,越下越大,一切都被雪覆蓋了,人們四處尋找文珍,可就是找不著。
三天後,人們才從周山河裏打撈上文珍的屍體。
文老忠請了幾位木匠師傅一起為文珍打造棺材。據說,棺材必須要在一天之內完成,幾位師傅緊趕慢趕,終於在太陽落山之前把棺材打造好。文老忠又讓文燦去買回黑漆,給棺材上了漆,一切都準備妥當,然後給文珍入殮。因為,文珍還沒出嫁,不能按成人死後禮節出殯,因此,什麼儀式也沒有,裝殮後,就等著第二天早晨出殯了。
雪,下得更大了。出殯的時間到了,土供舉著把黑傘,拿著一摞草紙在前,八名扶終的抬著文珍的靈柩緊跟其後,文斌、文燦跟在靈柩的後麵。在風雪中,艱難的前行,在十字路口,靈柩停了下來,土供化了些草紙,文斌和文燦轉到靈柩前跪拜。土供喊道:“升棺。”可是,任憑扶靈柩的人怎麼用力,棺材總是抬不起來,土供又是燒紙,又是化錢,又是叨咕,可就是不起作用。眾人一時都慌了手腳,不知如何是好。這時文斌跪在靈柩旁,哭著說:“姐姐,是不是不放心您墳墓今後無人去打掃啊?您放心吧,隻要弟弟在一天,就不會讓您的墳墓上雜草叢生。您就放心的去吧!”棺材仍然不能前行。
文斌隱約知道她跟胡傑的事,於是輕聲的說道:“姐姐是不放心胡傑嗎?”好像聽到棺材裏“咯吱”一聲響。
文斌繼續說道:“你放心吧,等我將來有了本事,我會照顧他的。你放心的走吧。”棺材裏又是“咯吱”一聲響,靈柩終於又能緩緩的前行了,聽得見人們腳踩冰塊的沙沙聲。雪,終於停了。這時東方終於露出了魚肚白。
一抔土把姐姐文珍埋在了堤岸的樹叢中,沒有石碑,陪伴她的隻有叢叢樹木,從今往後,她就一個人獨自聆聽那枯枝嘯嘯的哀鳴聲了。
文斌在姐姐的墳前,為她作了首《招魂曲》:
魂兮歸來嗬,姐姐!
南疆之南不可留,
潮濕炎熱瘴氣氤氳,
蛇蟲出沒叢林幽深,
迷人的紫色蔓陀羅花啊,
會遮蔽了你望鄉的雙眼。
莫躊躇啊,莫躊躇。
魂兮歸來嗬,姐姐!
西域之西不可留,
千裏沙漠斷垣殘壁,
萬裏雪山寒風呼嘯,
滿目滄桑的樓蘭啊,
會困住你歸鄉的腳步。
莫躊躇啊,莫躊躇。
魂兮歸來嗬,姐姐!
北國之北不可留,
白雪皚皚天寒地凍,
塞外冰川百獸無蹤,
契爾斯基山脈的寒流,
會吹散你思鄉的愁雲。
莫躊躇啊,莫躊躇。
魂兮歸來嗬,姐姐!
東海之東不可留,
蓬萊隻在海市蜃樓,
瀛洲卻是虛無縹緲,
漂去遠方的員嶠岱輿,
會打消你返鄉的念頭。
莫躊躇啊,莫躊躇。
魂兮歸來嗬,姐姐!
四方八極不可留,
奈何橋畔水倒流,
從來處,往去處,
光陰隔斷三千裏路雲和月。
不躊躇,不再躊躇。
文斌還沉浸在悲痛之中,屋簷下的凍凍丁兒足足長有了一尺多長,今年的冬天好像比往年要冷發許多。雪在陽光中漸漸隱退,竹林中的枯草就慢慢的探出小腦袋。竹葉上的雪,在微風下,不時的發出沙沙的聲響。一隻小鳥在晨光中,在竹葉上,跳來跳去,那哀鳴聲,不免讓人有點兒淒涼的感覺。
鳥兒的悲鳴聲,讓文斌想起了秀紅,他不知道她在江州過得好不好?他想起秀紅,心中就有一絲痛楚:他是這樣的思念她,可是卻不知她心中有沒有他?他回想她曾經給過的每一個眼神,那眼神訴說的是愛?是情?那洞穿心靈的眼神,天真,無邪,期盼,鼓勵,催人奮進,……高考前的一次對視,讓他至今難忘:交織著的視線,柔和,曖昧,幾秒鍾,欲言又止的神情,他讀不懂那閃在一旁的視線是什麼內容……
小鳥叫著,飛出了竹林,陽光透過竹葉,照在他的臉上,風仍然把竹葉上的殘雪吹落地下,發出沙沙的響聲。文斌的思緒又回到眼前,他又想起了鳳蓮山的一幕,他與程雪蓮的纏綿,他知道自己當時的衝動是因為那花的緣故,可是她還個孩子,是自己的學生,自己那麼對她,如果被外人知道了,後果不堪設想。好在事情沒有發展到最壞處,雖然程雪蓮並不生氣,可是自己如何去麵對她呢?內疚、自責,讓文斌心裏非常難受。他信步來到屋後的竹林裏,那條小徑本來已經不大有人走了,可是新近卻被踩得亂七八糟,小徑的那頭,是文斌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