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一聲咳嗽澆滅了還沒燃起來的戰火。不光是我，所有人都愣住了。吳孮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屋子裏出來，像個紙人一樣貼在門口。
“孮兒，你怎麼出來了？”吳孮他娘趕緊走到吳孮身邊，攙起他的胳膊，像把他扶回去，卻被他推開了。
我在心裏打量，這個真的是吳孮嗎。我敢肯定他是的，因為我和他畢竟同學多年。可是這個吳孮和我昨天看到的怎麼一點都不一樣。我昨天看到的吳孮還是三年前的那樣。究竟發生了什麼，讓他一夜變了樣。
“誒……”吳孮爹看也瞞不住了，退到了一邊，坐在石頭上一個的抽煙。
吳孮顯然聽到了剛才我說的那些話看著我的眼睛裏也有些異樣的感覺。那種感覺說不出來，似乎有悲哀，也有嘲笑。
我的拳頭還在胸前，現在卻一點打過去的衝動都沒有。
“嗬嗬…咳咳咳……”吳孮剛笑了兩聲就咳出了血。他半死不死的倚在門口，要不是還出聲，真像死了的。他大口的喘息著，過了很久才停止。
“軍兒，你真好笑。”吳孮嘴角勾起一個弧度，像是在嘲笑了，也想在嘲笑自己。
我現在整個人都懵了。如果，是我昨天看錯…可是我昨天明明看到他在挖坑，今天早上母親明明差點死在那個坑裏麵！我原本放鬆的拳頭再次握緊，惡狠狠的看向吳孮的爹，肯定是他施了什麼法術，讓吳孮一夜變了樣！
“你還不明白嗎？我兒子病了，生了治不好的病！”吳孮的爹對我低吼，煙也從顫抖的手上掉了下來。
“爹，還是我說吧。”吳孮在他娘的攙扶下走到了他爹身邊，慢慢的跪在了他爹麵前。
吳孮爹把腦袋撇到了一邊，沉默了不說話。
“陽光，真好。”吳孮揚起臉，看著朦朦朧朧的太陽。冬天的東北就是這樣，雖然有太陽，卻顯得格外的遠。這遠遠的太陽，現在不知道在吳孮的眼睛裏綻放著怎麼樣的色彩。
雪花落在吳孮的脖子上，吳孮顫抖了一下，卻沒有力氣把雪花從脖子上弄下來。
“三年沒看到太陽了啊。”吳孮臉上多了兩道淚痕，“爹，你累了，我也累了。”
吳孮說的斷斷續續，我也終於知道了他失蹤的原因。
三年前的那天，我因為玲兒的事氣衝衝的去了吳孮家找吳孮算賬，那時吳孮爹說他進了城，其實那時吳孮是去城裏看病。
在我和建軍在村口蹲守的時候，吳孮其實已經到了家，他家裏正鬧翻了天。吳孮從城裏拿回家的病曆正像烈火煎熬著吳家人的心。原來吳孮得了難以啟齒又堪比癌症的病，艾滋。
吳孮爹氣的想扇吳孮嘴巴子，揚起手卻打在了自己的臉上。吳孮和他娘則抱在一起哭個不停。吳孮爹抱怨自己沒有管好孩子，在別人跟自己說吳孮去城裏找小姐就應該好好管住他啊。
吳孮爹知道吳孮找小姐，也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吳孮偶爾會被村民看到，但是也沒聽過村子誰嚼舌根子說他壞話，也就越來越放肆了。正趕上青春叛逆期，更是一發不可收拾。約莫實在一個月前，約莫是在兩個月前，反正是染上了。
吳家哭累了罵夠了，決定把吳孮藏起來。畢竟自己是一村之長，出了這種事敢上誰都是恥辱的。就這樣，吳孮像老鼠一樣在地窖裏活了三年。
“我那年19，今年才22啊。”吳孮看著瘦的皮包骨的手，此時的他比他爹長的還蒼老。
我現在原地，看著又哭成一片的一家人，不知道說什麼好。按照吳孮的說法，他消失和我並沒有一點關係。看吳孮的樣子，他也和我的母親沒有一點關係。
我突然心裏一疼，轉身向家裏跑去。我有種不好的預感，那預感在看到母親的那一刻應驗了。母親的眼睛直直的看著我，裏麵沒有一點光輝。
建軍此時已經哭成了淚人，嘴裏不停的念叨著，“姨你對我那麼好，怎麼就走了呢……”
我的腦袋轟隆一下，腳也軟了。“娘”字哽咽在了喉嚨裏，還沒說出口就暈倒了。
鼻子裏滿滿的香燭味道。在腦袋裏也不停閃著吳孮詭異笑的模樣。母親穿著白衣，被一黑一白用鎖鏈牽引著。母親回頭，她的眼睛似乎變好了，特別的明亮。她對我喊著什麼，我怎麼聽也聽不見。我突然感到手涼涼的，低頭一看，我的手上也被鎖鏈捆綁著，鎖鏈的一頭被建軍牽著。建軍不是像以前那樣慈眉善目，而是像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正在紅著眼睛瞪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