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啦?”倪安易伸出手摟住她的肩膀,問。
“啊?”鄭日佳回過神來,正看見倪安易如水般清澈的眼睛,心一下就酥了,歎了口氣,搖搖頭。
“有什麼不開心的你告訴我就好啊。”他的聲音很溫柔,很近。
“唉。你不會懂的,小朋友。”她故作鎮定的用手背拍拍他的肚子。
倪安易沒有再問,兩個人又開始有一句沒一句地插科打諢,說說笑笑地走著。倪安易哪裏知道,鄭日佳心裏居然生出了對自己的不滿,對自己的不相信。
回到家裏的時候,姐姐也剛從醫院回來,鄭日佳情緒實在是低落,坐在沙發上不斷地按著遙控器,惡狠狠的樣子。俞辛喬放下自己的背包,站在空調前吹了好久,一直觀察著妹妹。
“美美,”辛喬喊道。
“幹嘛?”鄭日佳麵無表情地回了一句,顯然心思不在自己上,也不在電視上。她緊抿著嘴唇,臉上寫滿了煩惱兩個字。
“你怎麼啦?”辛喬湊過去,嬉皮笑臉地想逗她開心。
“沒事兒。”
“我是你親姐姐好嗎,有什麼就說啊!”
鄭日佳放下遙控器,看著她,看了有些久,自己跟姐姐長得不像,倒是調皮的樣子有些神似,她定了定心,問了句:“姐,你說我學文科還是理科啊?”
“這個啊!”俞辛喬鬆了口氣一樣,然後說,“我學的是文科啦,你的話,你也沒什麼偏向啊。那,你硬幣決定吧。正麵文科,反麵理科。”
有時候決定一件兩種選擇的事情,硬幣代表著的就是所謂命運,直到你看到命運給了你正麵或是反麵,你才知道自己心裏其實早早就選擇好了路。
鄭日佳看著反麵朝上的硬幣,長長的籲了一口氣。其實,是想跟安易在一個教室裏,就算是理科,又怎麼樣呢。
有些晚的時候,倪安易正在照慣例給鄭日佳編發晚安短信。突然間房間門被叩響了,安易慌張地把手機屏幕朝下蓋在桌上。
安易回過頭來,嚴瑾探進半個身子來,笑眯眯地問了句:“做完了嗎?”
“恩,差不多了。怎麼啦?”
“啊,沒事兒,你做完了再說吧。”嚴瑾正要走。
“瑾姐,你進來嘛,有什麼就說啊!”
嚴瑾想了想,還是走進安易的房間,男孩兒的房間幹幹淨淨的,床頭擺著幾本找嚴瑾借來的書,書桌也是整整齊齊。嚴瑾坐在他的床邊,安易側身過來看著她。
“其實也沒什麼事兒啦。你是要分科了對吧?”
“分科的事情啊。我是沒得選了嘛,本來就沒怎麼學過政史地那類東西,你又不是不知道啊……”
“嗯,我知道我知道,但是,你們學校呢,也是文科比較好的,我想著要不給你轉到一中去啊,全A城的話,一中的理科應該是最強的吧!我有個初中同學在那邊帶特快班的數學,一中每年高考理科生成績你也是知道的,姐想著去那兒比在這兒可能好些吧,你想轉過去不?你考慮考慮吧?姐回頭去跟人家說說就行了,也不礙事的,而且一中離咱家也不遠嘛,對吧?”
安易看著嚴瑾略帶些請求的表情,心裏有些過意不去,要是答應了她,她肯定會很開心吧,從來沒有做過任何一件違背她心願的事情。可是這一次,倪安易隻能是拒絕了,因為他不想離開鄭日佳,他想和她在一起,能天天見麵,能開開玩笑。
“啊,不用啦。在這兒挺好的啊!”倪安易開口回絕了嚴瑾,心裏沒有覺得過意不去,卻是帶著一種小小的成就感,就好像終於打了一場勝仗一般。
嚴瑾有些驚訝,從來都隻說著“行”、“好啊”、“嗯,聽你的。”、“瑾姐是真理”的表弟突然間拒絕了,本來以為進來告訴他一聲明天就可以打電話給同學,卻被安易按下了停止鍵。
很小很小的一件事情啊,嚴瑾嘴上說著:“啊,那行吧,你決定好了就行。”一邊還是在想著,安易長大了,安易變了。
安易看到嚴瑾的樣子也有些心虛,這還是頭一次,為了別人讓嚴瑾失望吧。
“啊……”安易的喉嚨裏發出了一點聲音,嚴瑾期待地看向他,隻聽到他說了句:“瑾姐你就不要操這種心啦,我這樣兒的去哪兒都是金子嘛!”
嚴瑾笑了起來,摸了一下他的頭發,看著他英俊的臉頰,用有些無奈的語氣說:“倪金子同學,該剪頭發啦!”
安易順手抓了抓自己的頭發,也笑了起來。
瑾姐,對不起啊。安易心裏小聲的說。
“你真的要學理科?”倪安易看著鄭日佳手裏的表,擔憂的眼神倒是讓鄭日佳覺得有些生氣,她從倪安易手裏奪過要上交的表格,沒有說話。
“誒?生氣啦?”安易覺得有些好笑的揉揉她的頭發,卻被她抬手打開。
“死開!”日佳衝他翻了個白眼,說,“學理科怎麼啦?能要了你命啊?”
“不是,我是覺得你呀,”安易笑著扳過她的肩膀,讓她麵對著自己,“你這麼大的美女在理科班,會被如狼似虎的男人包圍的!”
日佳本來不願意看他的雙眼卻被他逗得有了笑意,她看向他英俊的臉,寫滿了溫柔的臉,說:“你在,我還怕什麼?”
安易不隱藏地表現出他的開心,把日佳的表輕輕抖了抖,和自己的表放在一起。上麵還貼著他們倆的登記照,穿著校服端端正正坐在藍色背景前麵,擠出來的微笑有些不自然。
跟鄭日佳分別以後,倪安易回到家裏,嚴瑾正在廚房做飯,客廳的空調和往常一樣打開著,一進家門就能感受到愜意的涼風,窗外是被太陽點燃的城市,安易把自己扔進沙發裏。
活到這麼大,還沒這麼享受過人生呢。
是哪個宗教的神說的,人生來就應該忍受苦難。倪安易循著這樣的教義過了16年了,本來應該是像個叛徒違背信仰而受到懲罰的,卻得到了這樣幸福的日子。
曾經在《叛逆的魯魯修》裏看到過這樣一句話:幸福就像玻璃,平時從未察覺,但它確實存在。證據就是,稍微改變看的角度,玻璃就會映照出光芒。
雖然不喜歡樞木朱雀這個人物,此時卻深深地明白了他的這句話。
安易張了張雙唇,不由自主地笑起來。鄭日佳有時候說他老是板著一張臉,擺出一副“我真酷”的樣子,他老是回嘴說自己也不是故意的,倒是被鄭日佳說著說著也就笑的多了。
鄭日佳看到他笑起來,也會跟著笑,然後半諷刺地說:“哎呀哎呀,不酷了,不行啊不行啊,酷哥你要保持形象喲!”
“其實,我真喜歡看你笑起來的表情,一輩子都不會膩的哦!”鄭日佳隻說過一次這樣的話。
其實,如果你願意看一輩子,我也願意為你笑一輩子。倪安易腦子裏總有這句散不去的話。一輩子,不輕不重,如果能像這樣幸福,一輩子,其實也不會是負擔的吧。
“安易,吃飯啦!”聽到嚴瑾的聲音,安易一下子從沙發裏站起來,幾步跑到飯桌邊,拿起筷子像個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樣敲著碗。
“不要敲碗啊!”嚴瑾怪罪地輕輕拍了他的腦袋。他嘻嘻笑起來,看著桌上擺著的簡簡單單的菜。嚴瑾手藝一般,但是倪安易從來不挑。
“安易我發現你這段時間心情挺好的啊!”瑾姐一邊往他碗裏夾菜一邊問。
“那是當然啦!”倪安易扒了一口飯進嘴裏,“國家繁榮昌盛,人民生活幸福啊!”
“噗……”嚴瑾笑出來,“從哪兒撿來一堆莫名其妙的梗啊你!說話跟開花似的!”
“天賜的!”倪安易調皮地說。
嚴瑾沒有回話,臉上掛著微笑。倪安易看著瑾姐的笑臉,啊,果然是美麗的表情啊。瑾姐總是很累很累的樣子,為工作操心,為生活操心,為自己操心,本來身體也不是很好的,不化淡妝的時候黑眼圈挺嚴重。
倪安易一直努力學習,為了讓嚴瑾過上最最好的生活,卻直到現在才清楚,他還有義務讓嚴瑾開開心心的,每天都能微笑就好。
“瑾姐,我給你講個好玩的吧,早上我們班上英語課的時候啊,黃老師在黑板上用藍粉筆寫了一個句子,然後又撿了一個藍粉筆在with那個詞上麵畫了個圈,然後說,‘把紅筆圈出來的記清楚!’……然後全班都看著黑板沒說話,他還可奇怪地看著我們……”
“啊?他是色盲嗎?”嚴瑾睜大了眼睛問。
“是啊!他後來下課了還困惑地扯著我們一個同學,手上拿著一根紅的一根藍的粉筆問她,‘誒,你告訴我啊,這兩隻都是藍的嗎?’”
“啊,哈哈哈哈哈哈……”
嚴瑾笑的時候眼角有些細小的紋,在倪安易眼裏,就是開心的標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