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日之夜,天黑得嚇人,抖索的寒風吹落秋日裏蕭瑟的黃葉,這樣的夜,這樣的淒涼,是悲劇發生最好的契機。

溢出淡香的女兒閨房傳來數聲輕咳和一名女子低聲的埋怨……

“初雪,這是什麼庸醫開的藥方,服藥幾日仍不見好轉!改明兒,去砸了他的藥鋪去。”這聲音一聽便知道是牙尖嘴利的主。

咽下極苦的藥汁,著紫衫的初雪輕輕搖頭,本意是想阻止坐在對麵的雲溪切不可衝動,可她卻開不了口。

“這樣下去還得了,距離楚月閣的夜宴不足半月,你的嗓子若是再不見好,該找誰替你?現如今絕色坊來了這麼多新人,我倆錯過這次演出機會,遲早被掃地出門。”雲溪看看自己受傷的腿,一腔憂傷湧上心頭,“看來我們兩姐妹是注定無緣出彩了,隻能做這等不起眼的小角色。”

初雪的臉上不經意也浮現出淡淡的愁雲來,雲溪雖不是自己的親姐妹,可這一路學藝、共同登台也有十餘載,兩人的感情早已勝過親姐妹,如今一同遭遇這變故,自然要一同分擔。

初雪畢竟年紀大些,心境也不如雲溪那麼高,她從來就沒有想要出名,也沒有想要過上奢華的富足生活,她倒是沒有在意那麼多,即使沒有去靖王府表演的機會,她也不會認為是多大的損失。

夜色已深,涼意襲來,初雪伸手輕撫著雲溪受傷的腿,似有幾分心疼湧上心頭,因為開不了口,隻能拿手在桌上寫字:“雲溪,別擔心,夜了,去休息吧。”簡單的幾個字寫完,初雪緩緩起身,扶起滿臉哀怨的雲溪,輕移蓮步,跨出房門。

安置好有腿傷的雲溪,初雪這才回房躺下,雲溪的擔心還縈繞在她腦中,這絕色坊新人輩出,若是這嗓子老是好不了,勢必要被取代,甚至被遺棄……

心境淡薄的初雪自然沒有爭強好勝的心,卻也不想丟掉這養家的生計,畢竟,家中尚有多病的母親和年幼的妹妹要靠她養活呢。

也罷,自憐嗟歎亦是無益,倒不如期待嗓子快些好起來,一向樂觀堅強的初雪不會讓這小小的意外把自己擊倒,但,上天似乎並沒有打算就這麼輕易放過她……

風依舊猛烈的呼嘯,仍未入眠的初雪聽到了門被大力推開的聲音,隻想著可能是晚上風太大,許是自己門未關嚴實,被大風吹開了,剛要起身,卻被一聲低沉渾厚的男人低吼給怔住:“想活命的就別動,也別出聲!”

少頃,原本沉靜的隻有風聲的夜突然熱鬧了起來,細細聽來,像是追著某人而來,莫非這突然闖入的不速之客便是他們要找尋的人?

心生恐懼的初雪正小聲尋思著,未來得及反應,那男人已經翻身躍上這不大的床榻,二話不說擠進了軟軟的被子裏。

初雪不知發生了何事,一個來路不明的男人忽然闖入,爬上自己的床,擠進自己的被子……

門外的吵鬧依舊,西院的每個房間都被打開,眼看著那霸道的吵鬧聲就要朝著東院過來了,接著便聽到絕色坊老板極力阻攔的聲音:“各位官大爺,東院住的都是絕色坊的丫頭們,她們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藏個男人在閨房不是!”

“那可難說!給我一間間的搜!”帶頭的惡人根本不加理會,大手一揮,他的收下便分散開來衝向各個房間。

顯然,初雪這一間也不可幸免,隻見一名身材高大的官兵左手提著燈籠,右手提著長劍,麵露殺氣的踢門而入,床榻之上,初雪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聽到一聲怒吼,急忙撩開床帳,探出頭來。

“倒果真是丫頭們的閨房。”那人一見床帳內探出的小臉帶著驚慌失措的羞澀,便停下了腳步。

可憐了初雪染了喉疾,開不了口,隻好點頭作罷,一時緊張,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那人一見這是女子閨房,好似還有病在身,也沒有了仔細搜尋的意思,隻是四下看了看,未見可疑,便轉身退出了房間,帶上房門。

人已走,門已關,整個房間再次陷入黑暗之中。初雪鬆開了緊握的雙拳,卻發現掌心的細汗都滲了出來,索性闖進來的人心不算細,也算失禮,加之她是有病在身,沒有硬是上前搜尋,否則,她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院子裏的吵鬧聲漸漸淡去,為首的頭頭大喝一聲:“可能已經走遠了,我們繼續追。”宣告著突襲的搜尋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