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裏,杜裏正轉過頭,看著桂五道:“桂迅啊,我曉得你們叔侄認識新縣令,可是那到底是官家,人情不是那麼好欠的。你如今又讀書,以後需要扶持用人情的地方多著,何必這樣浪費人情?要是重陽重傷了,或者家裏真損失了什麼,你怎麼折騰,我都不攔著你。可那梅青樹、馮氏兩口子雖生了壞心,不是沒有造成惡果麼?還是懲大誡為上,你是不是這個道理?
梅安與梅平都望向桂五,梅平更是直接露出畏懼與祈求。
桂五沒有看梅安兄弟,而是直接望向杜裏正,道:“要是馮氏沒有打發梅五去偷方子,而是打發娘家兄弟或侄兒去桂家,就算是打過轉,沒有偷成東西,可事情傳出去,我表姐與朵丫頭還活不活?”
因為前朝是蒙古人統治,不講禮教,民間禮樂崩潰,大明開國後則是越發用禮教教化百姓,民間對於女子的名聲與貞操越發看重。
像李錢氏那等水性楊花的婦人,花名在外,不以為恥、反而為榮到底是少數;正經人家女子,誰能受得了世人詆毀?
杜裏正皺眉,道:“不能這樣,到底是臆測!”
梅安歎了一口氣,桂五明明是知曉了詳情,卻沒有將梅五也牽扯進去,就是留了一分餘地,剩下的就是看梅家的交代能不能讓桂家滿意了。
要是桂家滿意還罷,隻是有驚無險;要是桂家不滿意,不得梅五進去也是早晚的事。
梅平則是受了驚嚇,連祈求的目光也收回來。
兒子重要,大孫子更重要,之前的那點不舍也進去了,為了保住大孫子,別是十畝中田,再多幾畝也舍了。
桂五指了指桂重陽,繼續道:“子大爺爺家三子,兩子死於丁難,一子亡命外鄉,三位堂兄隻有這一點骨血。梅五拿了凶器潛入,幸好被李家人發現驚退,若是與重陽打罩麵,不得子這侄兒性命就不保了!杜裏正,你子擔心不擔心?龍生龍、鳳生鳳,梅青樹被揭穿盜竊之事,眾目睽睽之下還能奮起傷人;桂家老宅當時無人,誰能保證梅五沒有起歹心?”
不等杜裏正話,梅平已經忍不住道:“五他不敢,他不敢啊!他都是聽了他娘攛掇,想要偷東西是有的,可真沒有膽子敢傷人啊!迅哥兒,咱們兩家是幾輩子的姻親,你青樹哥這回也會長教訓,再也不敢了,你就高抬貴手,饒了他們這一遭吧?”
“賊”名不好背,可也比“謀財害命”的要好。
梅平之前還想的是無論如何不能讓兒孫背了賊名,兩個孫子還,這家裏名聲壞了,誰家敢將閨女嫁過來?
現下看著桂五的架勢,是真的恨死了梅家,如今隻要將這“謀財害命”的嫌疑去了就行,梅平已經不敢奢求太多。
桂五正色道:“梅三叔,怎麼饒?要是這次桂家大事化、事化了,那以後別人惦記桂家長房的財物,是不是也可以有樣學樣的登堂入室,能要就直接開口,不能要就偷就搶?真要是有心黑手黑的,直接害了重陽,到子可是哭都沒地方哭去!”
梅平欲哭無淚,卻是嘴笨,不知怎麼再求。
梅安的臉色發黑,桂五的意思已經是擺明了,這是要“殺雞駭猴”,省的別人再打桂家長房的主意。
梅家就是那隻“雞”,可這怪的誰來?
杜裏正已經彌勒佛似的,心中卻是冷哼,卻也警醒。
桂五這話對著梅平的,還是對自己的?怕是在桂五心中,是故意用梅家做筏子,故意給自己看。
自己對桂家芥蒂難消,桂家也當是如此啊,杜裏正眯眯眼,終於認清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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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他們做錯了,也合該得這個教訓,隻是事情發生了,到底要解決,總要有個章程。梅青樹不該傷了重陽,他名下總共有二十五畝地,其中五畝下田,二十畝中田,就讓他拿出十五畝地做賠償!剩下幾畝地,家裏老少六口人也要糊口。”梅安拍板道。
梅平耷拉著腦袋,直覺得肉疼,卻也明白胞兄不會坑自己,桂五擺明車馬要將事情鬧大,這臨時將十畝地的賠償升到十五畝,就是梅家對桂家的交代。
桂五卻是麵不改色,看著梅安道:“梅大伯是不是誤會子了?這話出去,倒像是桂家謀奪梅家產業一般。桂家不缺地,沒有這樣自己給自己扣屎盆子的道理!”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