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來臨的這一天,周玉成的主要工作是為一樁私裝、私改鬧鍾的案件梳理政策背景。
由國家勞動與社會保障部門所核準的法定鬧鍾,是每一個家庭、機關、公共場所所必須配備重要設施的。就如信息屏、水表、無線輸電記錄器一樣不可或缺。它們通常安裝在每幢建築物中經過嚴密計算得出的最佳位置,任何人都無權隨意更改。這些鬧鍾在物理外觀上和古典的鍾表類似,但采用了現代信息技術,其控製平台與各個城市勞動部門的雲平台連接。對於不同年齡階段、不同職位的人群,分別對應有法律規定的鬧鍾時間,這些都是由國家雲係統通過大量數據運算後自動完成。
係統所預設的法定的鬧鍾時間,在每年夏天會從冬令時自動調整為夏令時。在夏天或者冬天來臨時,國家各個城市的鬧鍾都會統一完成年度調整。當然,這也縱容形成了一個地下黑市。三年前開始,一些不法分子開始利用這個時刻,擅自修改程序。這類性質惡劣的案件在新時代的國家曆史上還從未出現過,中央對此類案件高度重視,每一年夏天或者冬天即將來臨前,都會針對這類私改鬧鍾的違法現象,密集下發多份文件和學習材料。這些文件精神迅速傳達到各個城級機構,各個城市也都會由勞動部牽頭,組織了本地執法機構和社區單位共同抽查,如果發現有不法分子私自設定鬧鍾,便會立即立案調查。
比如玉成正在梳理的這個案件,就是被查處的一位濟城的城級幹部,私自雇人將自己家用鬧鍾的鈴聲取消,以便自己在身體正常睡眠飽和的狀態中醒來,他沒有走正規的渠道向組織申請,而是雇傭了黑市中的網絡技術人員及鍾表工,花了不菲的價錢。但當他享受了8個月後,事情敗露了。他的太太和幾戶同在二級城區的鄰居一共11人也受到了牽連。
如同國家所有的其他案件一樣,涉及城級官員的性質惡劣的案件都需要經過異地的檢察機關調查取證,然後由最高檢察院提出起訴,最高法院進行判決。正因為這樣,對於鄭城是否出現過類似的案例,有多少已經敗露的情況,周玉成並不清楚。他更願意相信鄭城的居民和官員,都是正派的公民,這類事件決然不會在這裏發生。
他所著手的這個案件中,濟城的這位官員已經被收審了2年多,曆經了5審。案件的證據都已經掌握確鑿,但還需要繼續審理,主要原因是中央檢察院和國家最高法院都認為,判決具體所依據的政策、法律條款還需更加清晰明朗,這樣才能準確地對此量刑,“我們要辦一件經得起曆史檢驗的大案,”中央在一份文件中曾對此做過明確批示。玉成已經為這個案件忙碌了三個禮拜。今天工作的主要內容,就是要整理辦公桌上放好的一大摞打印出來的涉案卷宗及其相對應的法律條款,他需要做的是將這些文件的精神內容梳理清楚。這些文件每天都會由他的助理閱讀者包文靜在他來到辦公室之前就為他整理好。
每當他希望盡快向前推進時,一些新冒出來的問題卻迫使他不得不向後用力。比如前天他剛花費了一個工作日來研究50年前中央政府頒發的有關勞動時間的係列文件,這些文件包括:帝國宣傳部頒發的《遵守勞動時間、做文明負責勞動者的倡議》、帝國總工會頒布的《關於評選本年度勞動時間執行模範企業的通知》、帝國蒙古區特別委員會頒發的《關於各地方企、事業單位不得擅自調整勞動時間的14項規定的通知》、帝國東部特區行政首長簽發的《關於高麗地區勞動時間與中央勞動時間換算的若幹標準》等等文件以及這類文件的輔助文件,它們記載著上述政策、條文、法規出台的時代背景、適用範圍和實施效果。
但他第二天又發現,早在85年前,中央政府工商業委員總會也頒發過《有關勞動時間法的修改意見及征求意見稿》,於是他又用了三天時間,帶領著助理閱讀者包文靜在浩如煙海的文件中去尋找工商業委員會原始文件與出處。雖然他可以通過組織協調,對50年前製定政策的鄭城高級官員進行走訪了解(如果他們還健在的話),他也必須要自己先梳理清楚,從帝國中央各個部門出台的這些文件精神和法律內容之間的沿革脈絡,這樣可以對自己所做的報告內容有精準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