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周玉成(之一)(1 / 2)

“師座”與他從未見過的父親周寒冰一樣,對周玉成的成長並沒有產生直接影響,他與所有鄭城的同齡人一樣,按照國家規定從童年期進入少年期,在青年時代完成了自己的學業,然後在組織的指導下選擇了自己的職業。

周玉成跨入青年時代的第14年,那一年的春天很快就結束了。每年初夏,鄭城黃灰色的“棋盤”就會逐漸被綠色所覆蓋,各類植物在瘋狂的抽枝發芽後,很快褪去了花瓣轉為深綠色,開始一層層地包裹這座城市。地麵的植物、藤蔓攀沿上各個交通軌道、站台、電梯和回廊,三級城區的植物則從上往下,覆蓋著各家醫院、餐廳、服務社、學校和居民樓。

在夜晚或是特別安靜的清晨,當整個國家都在沉睡時,如果有一位監聽者,他可以清晰地聽到,在各類昆蟲鳴叫之外,各種植物生長的聲音。如果將這些聲音放大,有點像古時春節零點的鞭炮聲,此起彼伏,脆脆在空氣中炸響。每朵凋謝的花瓣、每片轉綠的樹葉和每隻昆蟲,似乎都在告訴還躺在床上的人們,夏天正式到來了。

玉成的感官並非缺乏這樣的敏銳,參加工作後的他有很多更重要的事需要思考和應對。對於季節的變化,在他的記憶中隻在童年時期有過關心。那個時候,他會問沈易華:“風是怎麼來的?”也會問周愛群:“陽光的色彩為什麼會有變化?”但自從進入國家教育期後,他理性的一麵開始逐步蘇醒,在他足夠成熟的時候,就會認識到:一切都是被規劃與設計好的,為此而多愁善感更是沒有必要。

在夏天來臨的這一天,往常軟綿綿的太陽像一隻被突然充滿氣的氣球,散發著無盡的活力,比往常更加耀眼。鄭城上空的太陽,就像剛剛發現這篇綠色的城區頑童,帶著一種過度的好奇心,從三級、二級城區中拔出一道道縫隙,仔細觀察著鄭城地麵的樣子。

室外陡然增高的溫度,讓周玉成感覺到一些疲倦。夏天突然到來的燥熱,雖然並沒有直接體現在身體的感官方麵,但在心裏突然出現了一種陌生的難以按捺的浮躁,這似乎孕育著某些變化和不安,這種感覺讓他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定。早晨出門時,玉成特地看了下手表上的疲倦指數,當時重達到了有120碳,“也許是昨晚的睡眠不夠深,”他對自己說。

周玉成的工作是在鄭城東大城區第7區區委會裏做一名法律文書。工作五年後,他發現自己正向兒時的理想邁進。在他完成教育期剛從大學畢業時麵臨兩種選擇,多數同齡人會去參加軍訓,那樣可以更快地進入國家行政管理者序列。但他沒有選擇軍隊,而是參加了地方基層幹部的鍛煉。他被分配到南大區第3區第9街道辦做了一年的社區見習調解員。調解員的主要工作內容是對社區公民在日常生活中引發的爭議做記錄。比如因為寵物、垃圾、衣物晾曬等等瑣碎的事情引發的各類公民生活矛盾。調解員會將這些爭議做日常記錄,然後然後錄入到各個相關部門的信息處理接口。這些信息有時候是一段音頻,或者視頻。如果是正式的情況彙報,則要將錄入的音頻轉換為文字,由調解員編輯整理後,附上自己的身份卡信息,以表示自己將對所彙報的情況負責。

這項工作對於耐心細致的玉成來說顯得得心應手,在鍛煉期結束後,便被調回東大區第7區區檢察院做見習文書。在一年半後,經過東大區組織部官員考察和多次談話,認定他的工作能力和思想狀況是合格的,此後他轉正成為一名正式的基層法律文書。

7區區委會位於二級城區東部的中心區,從他的家到辦公室,需要乘坐20分鍾的平麵公交,然後換成10分鍾的垂直公交。7區檢察院大樓和區委會的其他政府辦公樓一樣,是一棟13層的正方形建築,它與其他機構大樓一樣排成一排,呈半圓形圍繞著區政府廣場。在廣場開闊的另一邊,則可以俯視一級城區。站在7區區政府廣場的邊緣,可以毫不費力地看到5公裏外的鄭城市政大廈。那幢棗核型的大廈,身影雖然纖細,但顯得比一些二級城區建築物顯得異常宏偉,大廈外立麵的那層金色薄膜與他兒時的記憶相比,並沒有褪色,反而更加明亮。

按照組織上為他安排職業發展方向,如果一切順利,他會在5年後升為東大區區檢察院的助理檢察官、15年後成為正式區檢察官。35年後,也就是在他進入壯年期時,有可能從東大區晉升為市檢察院的一名城級高級檢察官。那個時候,他的辦公室會設在市政大廈中的某一層。每次午休時,他習慣沿著區政府廣場散步,他已經習慣眺望遠處的市政大廈——那可能是他58歲時的工作場所,這是他一直企盼的。也許那個時刻真的來臨,他會被帝都的政治局委員們所接見,也有可能隨時調任帝都。但他認為,能夠在小米粒上班是一件最幸福的事情。對於未來的這樣一生,他認為自己應該覺得是幸福和充實的,也應該珍惜和感謝國家、組織、天元和雲給予自己的所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