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事情隻發生在一瞬間。李名茂以為女兒在回應剛才的尷尬。女兒有理由生氣。李名茂想出個主意:“平平,媽媽陪你坐到W市。那時已經是晚上,你先睡下,媽媽到站下車。連夜趕回去。明天上午媽媽就要坐火車走了。”母親當然是關心自己,可是徐子平沒來由地有些不以為然:總是設法周到地考慮到每個方麵,太小心翼翼了。
幾乎是突然,徐子平發覺眼前出現了一隻圓胖的布球,布球上托著一隻水杯。當然,車廂裏沒有人在表演雜技。一個中年男子手裏握著水杯,正擠過來。原來是接水的家長回來了。“到處都是人。接水要排隊。等空地方抽煙也要排隊。”一坐下來,中年男子抱怨起來。然後笑嘻嘻地看著女兒喝了口水,女兒把杯子推給父親,又轉頭看向窗外。
中年男子對著其他人尋起話題。他問起李名茂,“也送孩子上學啊。是哪裏的學校?”“Q市,上警校。”聽了李名茂的回答,中年男子有些詫異,“小姑娘看著挺文靜。”“很能幹的,自己一個人去學校。”對麵的女人說到。“哦哦,獨立自主,很好啊。”對話就在那兩位家長間展開了。“是呀,小孩子要多鍛煉鍛煉。不過嘛,第一次去外地上學,大人最好跟著去。到了那裏還有不少事要大人安排的。以後麼,孩子放假就可以一個人來去了。”女人對李名茂說。
總有些人很喜歡在熱情主動的對話中掌握主動權。李名茂不喜歡這型的女人。她征求意見地看著女兒,剛才女兒聽了她的主意,隻是低著頭。徐子平已經被熱絡的談話氣氛所吸引,覺得跟著這兩個,以及車廂裏眾多學生黨一路應該也挺好,就說:“來回趕媽媽可能來不及。Q市我已經去過,表姨也已經聯係好。再說這麼多叔叔阿姨一路上會照應我的。”李名茂本就不怎麼擔心女兒一個人路上無法周全自己,她更多想在這件事上做得更好。既然如此,開車的時間快到了,廣播已經在催促送行的人趕快下車,李名茂客氣地跟那兩位家長打過招呼,跟女兒說了句“到明年,媽媽多請假去看你陪你”,就下車了。
明年?徐子平有點跟不上思維。
火車緩緩駛出車站。李名茂沿著月台走了一段距離,發現方向反了。李名茂此刻既開始有了閑心考慮下一件重要的事,又覺得自己漏掉了什麼。可是,現下處境之中的她沒有過多的選擇。選擇隻有一個,她已經做出了決定。
火車已經進入平穩行駛狀態。又有一個人摸到了座位上,正是徐子平所在號的上鋪。一個小夥子,穿著灰色襯衣,隻拎著一個小號行李箱;頭發濃密而細軟;眼神平淡,鼻梁細挺。女孩們都在打量他。亮發女人隻溜了他一眼,便不理會。中年男人與他寒暄了幾句,原來他竟也是去上學的新生。火車開了很有一段時間,兩個家長不時聊幾句;黑貓上衣女孩和圓盤臉議論著窗外的景色,也會指給徐子平看。男孩保持著沉默。中間徐子平遞給他一張地圖,玩笑地問他要不要權當解悶。他接過去,還看的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