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堰在茶樓順便吃了碗雲吞。茶樓就在五豪軸承廠後門一條街上。徐堰把車停在茶樓下麵，自己沿著街走去軸承廠。經過一條與正街交叉的小街口時，他向街角小賣部的老板——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太太打了個招呼。小賣部主要賣些煙酒飲料，不過卷簾門旁不起眼地貼著一張紙，寫著本店收購老舊物品，也可按照顧客需求幫著找尋一些老舊的有趣玩意。也談不上古董，不過是些老式煤爐、舊版年曆畫、煤油燈、爛了的喇叭唱片機……用老太太的話講，隻是尋個樂；但如果跟老太太關係略熟些，她會教你些賞鑒一些東西的技巧。老太太的眼界很讓人信服，肯定是有來曆的人！不止徐堰一個人這麼想。好多人一開始隻是來丟破爛，漸漸就常拎點東西來讓老太太瞧，到後來哪怕是聊聊天也喜歡上門來。
老太太平時對人也就一般。不過今天竟從店裏走了出來。徐堰也沒注意，太陽正好呢。“張阿婆，吃了飯出來溜達。你女兒在隔壁，店裏也有人照應著。改天我拿一幅山水畫來，麻煩你幫著看看。我覺得畫得挺好。”老太太沒來由聲音一高，“什麼人畫得？”“不是什麼名家，”徐堰一笑，“聽說是民國時街頭賣藝的人畫了給人家掛客廳裏用。不過這幅畫我看著畫工精致，畫風也很合我眼緣。”老太太點點頭。張老太太一向不是很熱絡，徐堰不太在意。他說了聲“有事要辦”，就要先走。老太太“哎”了一聲，徐堰停下腳步。張老太太也不拐彎，說到：“聽說五豪廠裏有一批積壓庫存要清理。好像你在廠裏有人認識。我也不怕丟臉，我就是想便宜買批汽車修理用的軸承零件，做點批零生意。現在小賣部生意淡。”“你也知道啦？”徐堰有些驚訝。“前幾天那廠裏的人來我這說說話，看我年紀大了，守著間小店，女兒一個人，也隻多間小吃店，給我出了個主意。”張老太太說著話，隔壁小吃店的玻璃門裏人影一閃。是張老太太的女兒正從前台走到門口。正是那個愛穿西瓜紅的人影。除此之外徐堰也沒有別的印象，他對張老太太說：“我也有意購進那批庫存。不過這批處理庫存盯上的人很多。如果我能談妥，你要的那幾個批號一定沒問題。我要是談不妥，你最好找些別的門路。”“我知道。那就拜托了。”張老太太很看得開。
五豪軸承廠這幾年一直在議論轉型轉產，大量的庫存需要處理。好比風裏一陣肉香，多得是人撲上來。徐堰跟米君蘭通過幾回電話，開始徐堰覺得自己肯定能接手這批庫存，可是最近一個電話米君蘭改了口風，說要再詳細討論下。徐堰對爭取這批庫存有著自己的想法。他走進廠辦公樓，一邊上樓梯一邊想著，自己的規劃設想肯定要和米君蘭透露下，那要不要談起自己從前講過的想法呢？可能起到的好的作用是，可以讓米君蘭知道，自己的爭取是五豪和自己的雙贏；可能的壞作用是，“從前”這張牌用在一個以精明考量為武器的事情上會降低自己給人的說服力。
踏上最後一級樓梯，他已經下定決心。不料抬頭的瞬間隻聽到一個響亮的聲音，“小徐，來找米副廠長！”是王年祿。“老王，找你幾次找不到人。想請你幫個忙，你也知道我一直搞點外地特產批發。最近不打算做了。廠裏逢年過節總少不了要發點東西，你這個廠裏的後勤主任，看著我那裏的貨還可以，是不是先考慮下我？”徐堰把老王拉到一邊。“廠裏現在搞大動作。一天不落定，一天不安心。這個關頭，好多事情不好弄喲。”老王有點語重心長。“老哥也別把不該自己愁的事扛自己肩上。明天找你喝兩杯。”徐堰遞了根煙給老王，王年祿想了想，“喲，明天有好些事。不一定啊。”徐堰不在意，“我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