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大一階段,言歌隻做了兩件事,一件是生活,一件是想念。
言歌所在的C大,是位於N市的一所醫科大學,這裏沒有綜合性大學那麼多的閑暇時間,而大家的目標似乎都很明確,為做一名優秀的醫生而一直不懈奮鬥。可即便是學習氛圍如此濃厚的校園,也少不了有男男女女互相欣賞。於是C大也有了一方情侶勝地——棲月情人坡。言歌一直覺得,這個名字的由來說不定就是,“七月七夕山棲月,昏時昏下會情人。”中截取出來的。名字很美,故事也很美。C大所有的情侶,幾乎都一起來過情人坡,因為這裏不僅寓意好,而且風景更好。在情人坡,可以一覽C的全景,而且這裏的朝陽落日,無疑是最美的。但沒有男女朋友的人,大部分都不會願意來這,不為其他,單看路上行人出雙入對,自己身邊形單影隻,這種場景,實在是觸景傷情。有對比才有差距,此話實乃真理也。
但這個大部分人中,偏偏就不包含言歌。就她的情況而言,肯定,觸景傷情是有的,對比差距是有的,心裏不平衡也是有的,但為了這一方落日,言歌咬咬牙,忍了。
言歌經常喜歡坐在楓樹下,看天高雲淡,看雲湧蒼穹,看著風過殘雲逝去,看著雲起遮空蔽日。天空總是很寬廣,一望無際,言歌每每看著天空,都會覺得心胸開闊,心事便仿佛沒有那麼沉重,不至於壓抑地讓人窒息。所以,言歌覺得天空的廣大,總是十分美好,海闊天空的確亦讓人,海闊天空。
時光漸入深秋,楓葉也從最初的翠綠,漸變為紅色。遠遠望去,一片火紅,極度惹眼,紅葉總是綻放地很執著,似乎要燃燒盡最後一片血色才肯罷休。言歌很喜歡這方火紅,經常靜坐在這裏,不為欣賞,隻是發呆。偶爾會有一兩片楓葉,飄搖落到她的衣服或者書上,打亂她的思緒。每每此時,她都會拿出筆寫下一兩句話,呆呆看一會,然後把楓葉夾在書的扉頁中。每次的心緒都有細微差別,寫下的話語也不盡相同。有時是: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此水幾時休,此恨幾時已。但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有時是:
彩袖殷勤捧玉鍾,當年拚卻**。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紅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亦有時是:
本不見三生情路,如何寫司姻緣簿,願身化千千尺素,傾魂為君書。
有時候想起這些,言歌總會覺得些許無奈,畢竟就連共飲一方之水,對他和她來說,也實在是有些奢侈。所以,她極度珍惜這一方天空,他們如今,唯一共享的一絲存在。
更多的時候,言歌隻是靜靜看著,校園裏行色匆匆的路人。看他們往來顧去,看他們言笑想與。在陌生的城市,看著陌生的人群,言歌努力地想要從那川流的人群中,尋找到一個熟悉的背影,可是現實總是不盡人意。偶爾當言歌走在路上時,會突然清醒,發現身邊沒有他,便會停下腳步,看著周圍從不會因她的停留,而停留的人群,覺得原來自己很孤獨。
“蕭闕,原來盡管已經過了那麼久,可是沒有你在,我依然覺得很孤獨。”言歌在心裏默默對自己說。蕭闕,大概你永遠也不會知道,我曾穿行在陌生的城市裏,站在陌生的人群中,這麼肆無忌憚地想你。
剛開始時,在言歌的室友看來,言歌很文靜,很乖巧,神經很粗線條。因為,言歌每日的生活很規律,早上晨讀,接著上課,所有空閑的時間沉浸於小說,睡前必定寫日記。在她們看來,會寫日記的女生,都是極其內向安靜的。
對於這種印象,言歌覺得很無奈,表象總是很能欺騙人的,因為幾乎所有人,第一眼見她的印象都是文靜乖巧,可是她自己卻很清楚,隻有心緒低落的時候,才會真正文靜。
日記麼?就連言歌自己都覺得極其驚訝,沒有想到,原來她真的可以每天記日記,還連續記了大半年。從小到大,言歌極少寫日記,即便是寫,堅持的時間也從來沒有,超過一個星期。她了解自己,骨子裏太慵懶,需要長期堅持的事,幾乎是從沒做成過。而如今這樣的改變,言歌不用想都知道,究竟是受了誰的影響,又是為了誰而堅持。
蕭闕表麵看起來很輕狂不羈,其實言歌知道,他是個很理性的人,堅定執著,認定的事,便必然會堅持到底。以前他便經常說,“寶貝啊,你這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以後可怎麼成?”這時候言歌都會搖著他的手,撒嬌地說:“不是有你麼,讓你做不就好了。”而蕭闕看著她,看似氣悶,但眼底的寵溺卻是那樣明顯。蕭闕看似對她的話不可置否,其實心裏對她的話也是相當認同的,在他看來,他的女朋友,不必委屈自己,負責幸福就好,其它一切他都會處理。以至於,到後來,言歌說會為他寫日記時,他也沒有真正地記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