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如停下車,黛玉走過去挑選了幾朵開得正好的摘了下來。回到車上,車廂裏立即充盈了山茶花的清香。
林海如專心盯著前麵的路,說道:“你奶奶在世的時候,生活很講究些情調,最喜歡侍弄花花草草。這一點你倒跟她相像。”聲音輕柔得像是在自言自語。若不是山裏安靜,黛玉幾乎聽不到。
黛玉說道:“爸,我還是第一次聽你提起爺爺奶奶的事。”林海如小幅度的搖搖頭,“說起來難免傷心,沒有親身在那段不同尋常的歲月裏生活過,很難體會那種感受。”
前邊路的左側出現一片空地,枯黃的茅草齊膝深,“到了!”林海如將黛玉放下車後,把車拐進了空地裏,車轍壓過,茅草伏倒一片。
黛玉拿著山茶花,站在山穀的崖壁上,縱目一望,隻見山穀的斜坡上布滿了凸起的墳塋。此時空山寂寂,不聞鳥語,唯有風聲盈耳。
林海如從後備箱拿出一籃水果和一把鐮刀,帶著黛玉從一條小路慢慢往山穀中他父母的墳前走去。
父女倆都沒有開口,似乎不願意打破山穀的寂靜,褲腿擦過路邊枯草的聲音在山穀中傳了很遠。
黛玉把山茶花擺放在兩塊並排而立的墓碑前,墳堆上長滿了荒草和雜木。林海如挽著袖子,拿起鐮刀,從墳堆周邊直到頂上,大冬天的刈出汗來。好歹把墳堆整的幹淨了。
林海如擦了把汗,放下鐮刀,立在墓碑前默默站了半響,黛玉不去打擾,心裏卻也充滿了哀傷之情。她想起了上輩子逝去的父母和外祖母,那種傷痛隔了一世,在這個環境下,仍明晰的觸痛著她的心。
黛玉心想:“賈府眾人,包括我自己,其實已經全都過世了。我隻是因為保留了上輩子的記憶,生命才得以延續。”
冬天日短,林海如從沉思中醒過來,見天色漸黑,山路難行,忙和黛玉趕回到停車的地方。
林海如去開車,黛玉在路邊等著。忽然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山路的那一頭傳來。黛玉轉頭一看,隻見一個身形矮小,披散著頭發的人從樹林的陰影裏一瘸一拐的走出來。
“啊……”黛玉嚇得一聲尖叫,在空寂的山林中來回飄蕩。此時天色暗淡,一側全是墳墓,顯得越發陰森可怖。
林海如聽到黛玉尖叫,心裏一驚,推開車門下車,見黛玉木然立在那裏,渾身打著冷顫。一個鬼魅一樣的身影慢慢朝她走去。
林海如強自鎮定著快速跑過去,把黛玉護在身後。仔細一看,那個身影原來是一個雞皮鶴發的老婆子,頭發沾滿了枯草落葉,臉上溝壑縱橫積著厚厚的汙垢,衣服破破爛爛,泛著黑亮的油光。一雙渾濁的眼直勾勾的盯著他身後的黛玉。
林海如是無神論者,此時此刻卻也嚇得不輕。他大喝了一聲道:“你是什麼人?你給我站住!”
那個身影渾然不覺,越走越近,林海如護著黛玉望後退,黛玉在林海如的大喝聲中回了魂,緊緊抓住他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