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悅瞳房間。悅瞳坐在寫字台前的椅子上,楊蘇紅坐在床上。桌子上放著一杯水,那是悅瞳給媽媽倒的,卻一直沒被動過。
楊蘇紅神情專注地講述著自己的愛情故事。她的眼神迷離,似乎正在穿越歲月的長河,回到生命的最初時光。
“你知道青梅竹馬吧?我跟你爸爸就是。我們是鄰居,我隻比他小兩歲,小時候經常一起玩。兩家大人的關係也非常好,我們在父母的嗬護下一天天長大。大人們老是開玩笑說我們是‘一對兒’,我們那時候還不理解‘一對兒’的概念,但是也覺得我跟他真的是‘一對兒’。玩兒過家家時,我們總是扮演兩口子,別的小孩欺負我時,他總是挺身而出;而他的衣服破了時,我也總是提醒他。他生病的時候,我也總是很擔心,總是想去他家看看他。那種感覺,真的是‘一對兒’的感覺。我有時候做夢,還會夢到我嫁給了他,在夢裏都能笑醒。我大概那時候是很期盼有這麼一天的。
在電視劇裏,小說裏,青梅竹馬的戀情似乎都有著曲折的經曆,兩小無猜的兩個人最終都不會順順當當地走到一起。我們也是。我們長到十幾歲的時候,發生了一件大事。我爸爸和他爸爸總在一起喝酒聊天,那天他們又一起喝酒,但這回兩個人都有點喝多了,為了一件什麼事爭吵起來,他爸爸在醉酒狀態下抄起了放在餐桌上的刀子,衝我爸爸來了那麼一下。我爸爸也喝了不少酒,沒躲開,估計可能連躲都沒躲,就中了這一刀,而這一刀正刺在要害部位上,等送到醫院,人已經不行了。
我媽媽報了警,警察來把他爸爸帶走了。我們兩個小孩兒傻傻地看著愈來愈遠的閃爍的警燈,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媽媽會嚎啕大哭,他的媽媽會滿臉愧色地躲在屋裏不敢出來。我的媽媽在他家門前連哭帶罵,而我們倆就躲在一個沒人注意的角落,呆呆地看著這一切,心裏非常害怕,但是什麼也做不了。後來,他爸爸因為故意殺人罪被判了死刑,他媽媽起草了離婚協議書,送給監獄中的他爸爸簽字。行刑的那一天,他爸爸是一個人上路的,沒有親人去給他送行。
他爸爸行刑的第二天,我早上起來想去找他,才發現屋門落了鎖,從窗戶看看,家裏淩亂不堪,重要的生活物品什麼的都沒有了,鄰居說因為他媽媽忍受不了內心的折磨,覺得無法麵對我們一家人,昨天夜裏帶著孩子偷偷的搬了家,誰也不知道搬哪兒去了,反正肯定是回不來了。
我站在院子裏那棵棗樹下,想著我們在一塊遊戲的快樂時光,黯然神傷。真沒想到是這樣一個結果。他就這麼走了,連一聲再見也沒和我說,也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再見到他。想到這些,那時候的我心裏非常難受,比失去了父親的感覺還要難過。
但我還得在媽媽麵前表現出我對此事毫不在意,因為媽媽對這一家人充滿了恨意,恨他們奪走了我的爸爸,她的丈夫,讓她成為寡婦,帶著我艱難地生活。那段日子我過的很壓抑,隻能將對小夥伴的思念埋藏在心底,隻能期待在夢裏與他會麵。
後來我們也搬家了,我媽媽不想再繼續留在這個傷心之地。很多年過去了,我們母女相依為命。媽媽沒有再嫁人,就一個人守著我,看著我長大。本來我可以上大學的,我的成績還可以,可是為了讓她早點兒減輕負擔,我上了護校,隻有兩年的時間就畢業了,然後開始實習。
我在一家醫院實習。我一直以為這是命運的安排,因為我剛開始實習時護理的第一個病人,居然就是你爸爸!當我在病房看見自己的護理對象時,一下子愣在了那裏,護士長使勁地催促我,我才有了反應。因為我認出了枕頭上那張蒼白消瘦的臉,盡管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我仍然一下子認出他來了。病曆上說他出了車禍,但傷勢不是很嚴重,我去實習的時候,他已經住了一段時間的醫院,病情趨於穩定,快要好了。
他也認出了我,臉上浮現出驚喜的表情。在此後的日子裏,我精心地護理著他,一有時間就去他的病房,陪他聊天。我們分別了那麼多年,有太多的話需要說,有太多的情況要了解。我們都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了,想不到命運又讓我們走到了一起。
我用輪椅推著他,在醫院的花園裏散步,一邊散步,一邊講著分別後彼此的經曆,一起回憶著我們的童年時光。在他住院的這段日子裏,我們的感情逐漸加深,他很快就要出院了,但我不想就這樣分開。上天把他又一次帶到我身邊,我要牢牢地抓住,再也不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