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三十而粉(3 / 3)

我需要改變,這是現在我腦子裏能想到的唯一事情。我決定首先要整理衣櫥,讓裏麵的住客生動起來;然後就是我的生活,必須給它上些潤滑油使它恢複自由轉動;最後的步驟是整頓自己,從裏到外翻新。但這不是下廚炒個青菜豆腐這樣簡單的事,這樣的變化需要時間,也需要勇氣。比如說我拿起鵝黃色的裹胸,竟然往身上比劃對著商店的鏡子照,是要過自己心裏那一關的。畢竟,我已經很久沒有親近這樣的款式和顏色了,而且,我已經不屬於穿什麼都很漂亮的那個年紀了。

蓉蓉很敏感,在極短的時間裏察覺了我的異樣,她用種狐疑的眼光打量試穿一條淺綠色短裙的我:“嘖嘖嘖,難不成我現在是在火星上?”

“怎麼樣,其實我的腿挺長也不算很粗哦?”我看她那種眼神,心裏暗自發笑。

“你不會真的買吧?”她問。

“為什麼不會?再不穿就沒得穿啦。”我示意店員開單。

“天啊,你中邪了還是開竅了?”都說已婚女人的神經一般比較脆弱,看來不假。

“女人,就該對自己好一點,不是嗎?”我右手叉腰把頭一偏對她說。

“我應該不是在夢裏才好。”

“絕對不是。”

我一口氣買了十幾件衣服,既有已經隔絕了近八年的牛仔背帶褲,又有純情又不過膝的格子百褶裙,還有湖藍色的學生製服式的短袖襯衫,紫紅和淡黃的草綠的三件韓式小短衫。蓉蓉打賭我一定是看上哪個男人了,我對她說:“不要為別人,要為自己而活。”她吃驚得到家還沒有緩過來。

我大刀闊斧地改革自己的家和裝束,當然不可能不引起震動,但是為了給自己一段身心適應的過程,也給周圍的同事和朋友一段接受的過程,我還是非常小心翼翼。最初隻把眼影換成了粉色的,蘇菡見了我說:“你有變化。”

“沒有啊。”我心裏竊喜,但裝作若無其事。

“一定有。”她恨不得用顯微鏡把我臉上的毛孔數清楚,“不會是fallinlove了吧?”她對戀愛中的女人特別漂亮這樣的說法是很篤信的。

“我才不像你那麼沒出息,一定要戀愛才能變漂亮嗎?女人要為自己變得漂亮。”

蘇菡仿佛發現新大陸一般做出不可思議的表情,說:“我知道女人總有那麼幾天是不正常的。”

本來打算在家做晚飯,我發現冰箱裏什麼也不剩,便叫了一份外賣。接下來便開始收拾東西,為此我還特意買了三個儲物箱,打算把一切和“傷感”這個字眼有關的東西都存放起來。拿起放在床頭的那個玻璃瓶子,看了很久,人造的“雪”和依舊青得新鮮的聖誕樹還是讓我想起過去,有時候我甚至把它握在手裏一整夜入睡。有關他的一切,我還是這樣敏感,遇到和他相似的臉龐,我的心還是泛起漣漪。我把瓶子放進一個紙盒,然後擱在箱子的角落裏。我給趙飛回短信的時候,總是禁不住想起他,但又不得不警告自己電話的那一頭已經不是過去的人,我也已經不是曾經的我。

我一直想約趙飛吃飯以表達我對他的歉意,實際上也想從他那裏得知我當晚究竟失態到什麼程度,有沒有說什麼胡話。但是很不湊巧,我給他打電話時他第二天已經要飛往公司在倫敦的總部接受為期半年的培訓。

“謝謝你昨晚送我回來,我一定失態到你不忍提的樣子,真的很抱歉。”

“說謝謝我就厚著臉皮接受吧,說抱歉就真的言重了。如果阮小姐那算是醉酒的話,也是在下見過的最溫柔的醉酒。”他的語氣輕快,使我相信他並沒有因為我的失態而對我敬而遠之。

“哪裏,這樣說得我更不好意思了。對了,趙先生近期不知有沒有時間,不管怎麼說,讓我當麵表達一下謝意吧。”

“嗬嗬,叫我趙飛吧。”他說話的音調比秦劍底一些,沉一些,“看來我運氣欠佳,隻有辜負阮小姐的好意。明天我就要到倫敦去受訓半年,昨晚剛好是紹蒙跟跟幾個同事為我餞行。如果不介意的話,等在下回來由在下做東。”

“怎麼可以要你做東?這個可不許再爭……說好了,半年後等趙先生回來我再當麵致謝。”

“好好好,看來這半年之約我是一定要赴的了。”他在電話那頭笑道,“不過,在下有個小小請求。”

“請講。”

“叫我趙飛吧,不然我總覺得阮小姐隻是像做生意那樣應付我,並沒有待我當朋友看。”

“我當然當趙先……你是朋友,隻是你一口一個‘阮小姐’,一口一個‘在下’,可不把我嚇得隻能管你叫趙先生了嗎?既然如此,如果你不嫌我的名字拗口,叫我婧姝就好了。”

他笑起來,說:“說得是,我好像是禮貌得有點不象現代人了。”

紹蒙和蓉蓉總在我麵前大談趙飛的各種優點,可是,我以為,兩個人在一起,並不見得都是完美的人,隻不過是一把鎖剛好找到了合適的鑰匙所以能打開。總共算起來我和趙飛見了不過兩次,第一次覺得長得他很像秦劍,第二次甚至把他當作了秦劍,所以我們除了成為朋友不可能再怎樣,因為如果我們在一起會使我覺得自己是在尋找一個替代品。而我需要的,是一份真正的,純粹的感情。我的他不要有別人的影子,我喜歡他是因為他是他。也許蓉蓉正是覺得趙飛和秦劍有九分似所以猜想我倆有在一起的可能,但她沒有想過也正是那九分相似成為我逃避的最好理由。我要重新開始,對我來說,這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我會嚐試著去做,像潘妮的信箋背麵寫的謎底那樣:自己的命運自己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