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兒,你也知我眠淺,有旁人的聲音便容易睡不著,所以就沒讓她們值夜,”霍雙城又輕咳幾聲,“佩兒,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又要過年了。”
“是啊,過得真快。我剛剛經過梅園,去年的這個時候,臘梅都開了,今年開花倒是晚了許多,”薛文佩想起當初她在紅梅樹叢中,為他翩翩起舞的情形,那樣清晰,仿佛就在昨天,她的心突然融化許多,輕抬著腳步緩緩挪到床邊,在腳凳坐下。
“十七年了,難為你,這些年,”霍雙城俊逸的臉龐已然添了數條皺紋,再沒了往昔的風采,卻多了更多風霜積澱的韻味。
薛文佩倏地想到那個女人,她離開也有十七年了,他突然說這些,他是什麼意思,她的心突然冷靜下來。
“哪有什麼難為不難為,不過都是些理所應當罷了,這些年你四處奔波,若是家中不寧,老爺在外也不能安心,妾也不過是想為老爺多分擔些,”薛文佩語氣溫柔猶如當年在霍雙城的懷中,當年驕傲如她,如今也無非剩了些虛假的溫柔。
霍雙城心情很好,眼神慈和的看著麵前的女子,她不過四十餘歲,還那樣年輕,猶是風骨猶存的年紀。
薛文佩細細的說著,霍雙城靜靜的聽著,兩人之前的怨念,似乎從不曾有過。
“如今康兒回來了,也是喜事一樁,今年的除夕也定要比往年更熱鬧才好,這個孩子儀表堂堂,又知事懂禮,看著就讓人喜歡。對了老爺,你還記不記得當初跟秦家笑說定娃娃親事,那時候秦家喜得千金,老爺喜歡的緊,當時就樂得將秦家千金給定了下來,”薛文佩如述家常,笑眼溫柔的低聲絮絮說,惹得霍雙城低聲笑起來。
那次他喝多了,看見秦家的千金喜歡的不得了,都不顧自己尚未成親的事,一口就把人家閨女給定了下來,他年輕時醉了酒也愛張狂,逮住人便說,後來差不多滿城的人都知道他跟秦家結親家的事,也無怪乎薛文佩也要笑著提起來。
“說起來,當時秦家的千金真是讓人喜歡的不得了,不過也不知現在嫁人了沒有,當時也不過是一句戲言,那時我不過是光杆一條呢,人家哪裏會做真。”霍雙城笑起來,身上的病痛也似少了三分。
“哪裏,人人都知道將軍的話可是一言九鼎,”薛文佩語中略帶嬌嗔,任憑霍雙城拉過自己的手,她的手覆在那雙長著老繭的手上,刺得心疼,“老爺不知道,前些日子我遇見武夫人,便多說了兩句,沒想到秦怡文也是個信實的,他這些年竟真把女兒壓在閨閣裏,愣是沒有許人!”
“沒許人?那丫頭豈不都等成老姑娘了!”霍雙城有些驚訝,當初他以為秦怡文並不曾往心裏去,可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他竟然還守著這一句話,“文篤真是糊塗!”
薛文佩趁熱打鐵,“當初您許的可是霍家的長子,當時也沒成想傳出長子不治的消息……”
“難為文篤這樣堅持,隻是難為了孩子,”霍雙城若有所思,言語微頓,“佩兒,抽空你去一趟秦家,替我謝謝文篤的好意,讓他別耽誤了孩子,早日挑選個合心合意的人家吧。”
“這哪成!”薛文佩立時否決,“康兒這不是已經回來了嘛,再說秦家姑娘我也早就看過了,模樣兒長得標致,人也溫柔,沒有一處不惹人疼的,跟康兒正是郎才女貌的一雙璧人,老爺您可要想清楚啊!”
霍雙城露出幾分疲倦的神情,揮揮手,“我再好好想想,這事事關康兒終身大事,咱們做長輩的有意,也得先聽聽康兒的意思才好。佩兒,我累了。”
薛文佩依依不舍的有囑咐幾句,才往院外走去,她有多久沒跟霍雙城這樣平心靜氣地聊過了,平日說不了兩句,他便開始厭煩,今天好似又回到了曾經,薛文佩心底裏生出一團暖意,漸漸溫暖著她冰冷了十幾年的心房。